自從那夜過後,陳俊卿與耶律明德、馬公顯走的越發近了,時常的也帶上些酒菜到聶家來。

三人把酒言歡,暢所欲言,隻是再沒象上次那樣喝醉過。若晚了,陳俊卿就會馬公顯和耶律明德的屋子裏,與馬公顯擠上一夜。

每次來,陳俊卿都會給春蟬帶些東西,要麼是幾本書,要麼是幾疊上好的宣紙,亦或者是一方墨條、一支好筆什麼的,總之,回回都不會空手而來。

聶家小院,變得熱鬧起來,常常可以聽到院中傳出的歡聲笑語,就這麼著,紹興七年的夏天一晃而過,休漁季也到頭了,港灣裏,大大小小的漁船在修葺了數月後,一個個都紛紛卯足了勁,要到海上去闖一闖。

耶律明德從未出過海,但自從來到莆田,聽那些漁民們講起海上的那些驚險的故事後,心裏就癢的不行。

不知什麼時候,他搭識了陳家漁行的陳掌櫃,也不知他到底用的什麼辦法是讓人答應帶他出海見識一番。當他樂嗬嗬的把消息在聶家的飯桌上公布時,著實讓聶瑤環等人大吃了一驚。

“明德,你好像是北方人吧?”聶瑤環問到。

“是啊!”

“你會鳧水嗎?”

“會啊!”

“耶律大哥,那、那你暈不暈船?”春蟬小心翼翼地問到。

“暈船啊?”耶律明德摸了摸下巴,“不知道哎,江船坐過,海船到還真沒乘過呐!”飯桌上,眾人看著他,皆是一頭黑線……

“咳咳,那個,明德,海船和江船可不一樣,海上風浪大的時候,人在船上莫說站了,就連躺著也能從床上滾下來。”馬公顯想到自己第一次坐海船的經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嗬嗬,那應該無事,我會功夫,這點小問題,難不倒我的。”

“明德,出海打漁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可得想清楚了。海上風大浪大的,你何必去冒這個險?你不是還要找你未來娘子麼?”

“我收到消息,我娘子還沒到莆田,她路上有事耽擱了,等我出海回來,她也應該到了。”

“耶律大哥,那你千萬要小心些。”相處的這段時間,耶律明德對春蟬兄長一般的關愛,讓春蟬真切的體會到何為手足之情,也讓春蟬對這個大哥十分的關切。

“嗯,我會的。啊,對了,春蟬,我出海的時候,麻煩你替我保管這個。”說著,遞給春蟬一樣東西。春蟬伸手接過來,觸手冰涼,定睛一看,是一個雙魚佩。似玉卻非玉的材質,通透碧藍的色澤,十分的罕見。

馬公顯和聶瑤環看到藍色雙魚時,神情各異。馬公顯有些吃驚道:“碧璽雙魚?!”

耶律明德訝然道:“咦?馬兄,你認得碧璽雙魚?”

“啊?哦,是、是啊,以前、曾經、見過。”馬公顯吱吱唔唔的。

聶瑤環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來,低頭吃飯,再不看那雙魚一眼。卻不知,這一刹那間的變化沒有逃過耶律明德和馬公顯的眼睛。

“碧璽雙魚,好漂亮啊,我還從來沒見過這種藍色的玉石呢。”春蟬撫摸著雙魚。

“這個不是玉,是碧璽,是我和我娘子的信物。”

“哦,那我幫你收著,你回來我再還給你。”春蟬掏出荷包,把碧璽雙魚小心的放了進去。除了碧璽雙魚,耶律明德把寶劍也留了下來,隻塞了把匕首在靴子裏。

次日一早,天剛蒙蒙亮,聶瑤環、春蟬、馬公顯、陳俊卿都來到碼頭為耶律明德送行。碼頭上,人頭攢動,許多人都前來為即將出海的親人們送行。碼頭空地上還擺放著香案,供著豬頭等祭品,每一位出海的漁民上船前都向媽祖娘娘敬上三支清香,祈求這一季的漁獲可以豐收,所有出海的人都可以順利歸來。

祭祀儀式完成後,一聲悠長的號角過後,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漁船紛紛扯起風帆,向著無邊無際的大海駛去。

耶律明德出海後,聶家小院裏沒了他的活蹦亂跳,顯得有些冷清。陳俊卿依舊常常往聶家跑,說是來找馬公顯,可每次都不忘給春蟬帶東西。

一轉眼,耶律明德出海已經有一個月了,秋意漸濃,樹葉開始一點點的泛黃。秋後的後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陽還沒有出,隻剩下一片烏藍的天;除了夜遊的東西,其它的一切都睡著似的。

月光穿過窗欞灑到床上,照在聶瑤環的臉上。瑤環緊皺著眉頭,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不停地在枕上搖擺著頭,忽然,一聲淒慘的尖叫在寂靜的夜裏響起,讓人聽來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馬公顯從床上跳了起來,連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就衝了出去。春蟬披著衣裳,舉著油燈,正使勁地拍打著瑤環的房門,院子裏的大黑狗也嗚咽著用爪子扒著門。

“姑姑,姑姑,開門、開門!”

屋內死一般的寂靜,似乎裏麵根本就沒有人,馬公顯心中一急,叫了聲“讓開!”抬起腳來,踹向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