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過後,春蟬依舊與往常一樣,每日辰時左右,和她的米粉檔一起,準時出現在街頭。
陸陸續續的,出海的漁船開始返航,今年的海上風浪不多,漁獲也甚是豐富,幾乎艘艘返航的漁船都滿載而歸。隨著漁船到港,碼頭上也開始忙碌起來。
一些水產大戶早早的派人駐守在碼頭上,隻等漁船到港搶到第一手新鮮的水產。可這漁船什麼時候到港可就沒個準了,那些等船的隻得日夜的守在碼頭上,半步也不敢離開。有錢的,住在離漁港最近的客棧裏,沒錢的,就帶上鋪蓋卷,在路邊找塊空地,搭上個小帳篷。
如此一來,這些人的吃喝倒是給碼頭周邊的小飯館帶來了不少的生意,連帶著春蟬的米粉檔的生意也火了起來。
原本每日隻帶兩簸箕的米粉,現在三簸箕有時都不夠。春蟬有心再多做些,可巧不巧的,馬公顯這時候忽然接到家書,急著趕回京城去了。
耶律明德出海未歸,馬公顯又不在,春蟬又得自己一人去磨房不說,她一人也沒法挑得動三個米漿桶。再想起那夜晚上遇到周茂昌的事情,著實還有些後怕,無奈之下,春蟬隻得放棄多做一些米粉賣的念頭。
馬公顯出門前,找到陳俊卿,請他在瑤環回來前多多照拂些春蟬。而中秋夜後,陳俊卿再見春蟬時,心境已大不相同。他忽然發覺,自己無法像以前那樣,平靜地麵對春蟬了。
春蟬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時不時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裏,就連夜裏也常常會夢見海邊一輪圓月下,春蟬裸著雙腳,在海邊戲水時的倩影。
沒當午夜夢醒,陳俊卿就再也沒了睡意,常常睜著眼呆呆地直到窗戶紙泛白。幾日下來,陳俊卿的眼下一片青黑。
當他盯著兩個黑眼圈出現時,憔悴的模樣反倒嚇了萬卷樓裏其它人一大跳。他以夜裏看書看的晚了,沒睡好為由搪塞了過去。
雖然心中有事,可陳俊卿對馬公顯臨行前的托付,還是十分的在意。他知道春蟬最近生意好,每隔一天就要到磨房去一次。
因此,他也每隔一日到磨房等候春蟬,等她磨完米漿後,護送她回家。陳俊卿原本還自告奮勇地要為春蟬分擔些重量,可惜他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從小又不曾做過農活,別說兩個木桶了,就是一個裝滿米漿的木桶,他也提不起來。
看著陳俊卿憋紅了臉,也沒能提起一個桶來,春蟬想笑,又怕駁了他的麵子,隻得死命忍著,仍舊自己挑著在前頭慢慢走。
陳俊卿看著春蟬一個姑娘家,肩挑那麼重的擔子,自己一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卻一點忙也幫不上,心中頗有些慚愧。
看著春蟬獨自一人,便將米粉檔的生意打理的有條不紊,陳俊卿的心中除了憐惜外,更舔了幾分佩服。想自己從小到大,都是依靠家裏,就是父親過世後,也不曾為了生計犯過愁。
而春蟬十幾歲就跟著聶姑姑拋頭露麵,靠賣米粉維持生計,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挑起生活的重擔,有時候還得遭到一些地痞流氓的欺負,如果換了自己,隻怕未必能做到如春蟬這般。
每每想起中秋夜,春蟬說過的話,陳俊卿的心中如同翻騰的海浪,久久的平息不下來。莆田赫赫有名的陳大才子,初嚐情滋味,沒了往日的才思敏捷,卻是一腦袋紮進了漿糊裏。
理不清自己思緒的陳俊卿,隻能終日頂著大大的黑眼圈,繼續著他夜不能寐的痛苦,讓萬卷樓裏的先生們,一個個地都拿著他作榜樣,來勸誡那些蒙學的孩童要好像陳大才子這般認真讀書。其它的人,有樣學樣,在萬卷樓掀起一股狂熱的夜讀之風來。弄得萬卷樓的總管,直歎這幾個月來,買燈油的錢增加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