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謎中謎(1 / 2)

一夜豪雨,清遠居門口湘妃竹葉全被染黃,零落不堪,寧遙握著大剪子踮著腳尖細細修剪枝葉,大雨雖停,小雨未駐,清廷手持一把畫著雨時花的油紙傘站在她身後,這幾天清廷嗓子不大好,不及從前清脆,語音沉沉道,“這麼一大早美人就爬起來做這些勞什子,都不需要養胎嗎?內侍監的宮人都閑著打麻雀牌去了嗎?”

油紙傘柄杏黃流蘇穗子垂在一邊被清風拂動,清廷本身就比正常女孩子身形略微頎長一些,雨時花長衫寬鬆地罩在沒有明顯起伏的身上顯得格外俊朗,一副雕花鼓棒斜斜別在身後玉帶上,梳得一絲不苟的及腰長發被純銀芙蓉花冠束起,花蕊正中一顆白玉珠子冰裂紋路極好,寧遙杏眼一挑,笑意盈盈道,“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偏偏打扮成小子裝束,便是小子裝束也就罷了,怎麼嘴上說話也這般不饒人,哎呀呀,你這張嘴啊,遲早變成啞巴!”

親愛的清廷,在那幽冷深宮唯一憐惜我的好姐妹,你知道嗎,後來在鍾蒼大漠的那些年,每當我聽到陣陣駝鈴聲,每當我又看到無窮盡的天際線,我都會格外思念你,我思念你那一副伶牙俐齒,思念你那一身玉樹臨風;

親愛的清廷,在那幽冷深宮唯一能懂我的好姐妹,你知道嗎,後來在回到長寧的那些年,每當我聽到段段評書語,每當我又看到你留下的梅花鼓棒,我的心都會格外沉痛,我愧疚當日的無心之話,我愧疚沒有好好珍惜與你相伴的時光;

多麼安逸,多麼快樂。

繡著暗青色雨時花的白邊軟繡鞋被青石板上殘留的雨漬濺濕,寧遙將鵝黃下裳提起來慢吞吞往回走,素色的白玉蘭簪子格外長,繚繞著萬千青絲,走過的地方透著淡淡清甜的味道。

“今日怎麼沒久睡,孩子又踢你了?”清冷嗓音宛如洞簫想起在身後,寧遙停下動作轉身卻沒看到清廷,仍然是那把畫著幾朵雨時花的油紙傘,傘柄杏黃流蘇穗子柔軟飄逸,持傘柄的手有著白玉一般的晶瑩光澤,骨節分明,指段細長,寧遙將目光從那隻手上移開,抬頭看到那樣一張寒氣逼人的臉,那不是倔強好玩的清廷,那是臨昭國十九歲登基,帝傳十餘最為年輕的一國之君,本應在承啟殿思過卻出現在這小小清遠居的,她的孩子的父親,江翎。

江翎靜靜的看著她,細碎的雨點打在油紙傘麵上發出咚咚聲響,鵝黃色衣裙寬大掩映著已經隆起的渾圓腹部,他前日做夢,夢見有個白胡子老和尚雙手合十對他聞訊,告訴他,他愛的女人腹中是個麟兒,想起夢中內容,他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不知何時抬起將要撫上那腹部的手一滯,搖搖頭撫上麵前女人小巧的麵容,原本尖尖的下巴現在已經有些肉感,可見這些日子裏清廷對她照顧的不錯,“這幾日朕沒來看你,你過的可還順心,有什麼要吃的用的不全麵麼?”

杏核大眼眨眨,兩頰飛起一抹嫣紅,寧遙低下頭看著圓圓的鞋尖小聲,“都好……要是,要是你不那麼忙就更好了,我……嗯,想你了。”

江翎好像是笑了一下,抬手將她低頭時候垂下來的鬢發輕輕繞到耳後,“我也想你。”

清廷端著梅子湯走過後院時候看到二人情景,眼中有什麼顫動了一下又掩飾回去,她一向伶俐聰慧,方才江翎從她手中接過雨傘時候遞給她黃紙密密包好的一包東西,就算不用拆開那包東西隻看江翎滿眼風雪的表情她也能猜到十之八九。

丹參、紅花、水蛭、穿山甲,用來活血,沒藥、延胡索、五靈脂,用來止痛,梅子湯以濃濃的酸味掩蓋住沉重的藥味,清廷低著頭沉思道,“陛下何必這麼虛偽,墮胎本就很痛,若不想美人疼痛為何不拚死一護,既護不住,又何必再放止疼藥自欺欺人。”

熬梅子湯時分她便早已想好,到時候就故意失手把湯打翻,她打算得很好,“既然那個男人不能給你疼愛,那便由我來拚著違逆之命來護你周全。”

“美人,梅子湯好了,這幾天你總說吃不下飯,不然先讓清廷給你做點清淡糕點墊墊再吃這梅子湯?近來膳房進的梅子都太酸,隻吃梅子怕是要傷胃。”清廷邊說邊把手中竹盤放到廳中小幾上,盤中一個薄薄的琉璃盞,盞內梅子紅似血。

寧遙牽著江翎的手一步一步挪到小幾旁,看著那盞中梅子吞吞口水道,“江翎,清廷做的梅子湯可好吃了,你要不要也吃一碗,要不要嘛,快點,說要!”

清廷看著她貪嘴的樣子抿唇笑笑,不動聲色地將別在身後寸步不離的梅花鼓棒握在微有薄繭的右手中,“陛下不喜歡吃酸的,不過這碗梅子湯卻是陛下吩咐奴婢去給美人做的,可見陛下是真的很疼美人啊。”

一番話說得站在一旁緊盯著那琉璃盞的江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附身猶豫了一瞬,隻是一瞬便拿起了小幾上的琉璃盞,瑩白如玉的指腹貼上杯盞外壁淡淡道,“不燙了,快,趁著溫熱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