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佟貝屈身輕輕把頭靠在母親胸前,眼淚就沒進她蓋在身上的薄毯裏。趴了片刻,她突然起身,兩眼看著佟思惠,語氣肅厲,“媽,是不是容……。”
然而,還沒等她說完,房門被推開,容晉走了進來。
丁佟貝抬頭,看到來人是容晉,眼裏的狠厲又加了幾分,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進來幹嘛?”
容晉沒理會她,徑直往裏麵走,到佟思惠床邊時居高臨下看著她,“我幫你把小貝帶過來了。”
“用你幫?”丁佟貝聞言冷哼,“沒有你,我根本不會跟我媽分開!”說完低頭看著躺靠在床頭的佟思惠,心裏又是一陣懊悔憤恨,“她都已經是年過半百的人了,你怎麼能狠心到這麼地步?!你滾,我不想見到你。”
“小貝,別這樣。”佟思惠竟是出聲阻止丁佟貝,“其實……。”
容晉沒看她隻是低頭對著佟思惠,打斷她的話,“行了,別因為她來了就過分勞累,一會兒早點休息,我在門口等著,你睡了我就帶她回去。”
“你說什麼呢,我不走,我要在我媽身邊哪也不去。”
“乖,別鬧。”容晉緩聲,“她睡了你就出來,明天再來。”
而他的語氣更讓她生氣,“……別再跟我用這麼惡心的語氣說話!”
容晉冷冷白了她一眼,“別的語氣我也會!”說完又垂了垂睫毛轉身往門外走去,到門口時腳步頓了頓,又交代了一句“我在門口等你”後頭也不會地走了出去。
丁佟貝怒狠狠地盯著門口,直到容晉走出去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眼淚蓄滿眼眶。
“幹嘛那麼說話?”佟思惠幹枯的手抓著她,“這麼多年了,還學不會斂了脾氣麼?”
“……。”她沉默,自從母親被容晉帶走她就已經學會冷淡了,隻是再次看見母親,尤其她如今這副模樣,她怎麼還能忍受。
“你這樣逆著他吃虧的隻能是自己?!”
“我自己怎麼都沒關係,但我不能讓你這麼受苦。”低頭看著佟思惠,她又忍不住鼻尖酸澀,“以前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總是告訴我你過得有多好,生活得有多安逸,可是……。”丁佟貝哽咽了一下,雖然她也曾想過,容晉把自己扣起來那樣粗魯的對待,又怎麼可能對她好到什麼程度!可到底還是想不到會是這副光景。
“小貝,媽媽挺好,真得挺好。你也不要恨容晉,帶著怨恨生活,怎麼可能過得快樂。”佟思惠摸著她的手。
“我怎麼能不恨?!”丁佟貝咬了咬牙。她以為她可以做到不管不顧心如止水,然而此刻卻被滿滿的憤懣包圍。“他把你折磨成這樣?!”
“……。”佟思惠頓了頓,眼裏有無限的悔恨和心疼。她曾經聰敏睿智活潑的女兒,如今卻隻剩下滿心的恨意了麼?自己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其實……。”佟思惠聞言眼裏一陣晦暗,遊移著目光不去看她,“當年是我自己要求離開你的。”
“你說什麼呢?”她完全聽不懂也沒心思聽。
“我是說,在你割腕以後容晉把我禁起來,這是我讓他這麼做的。”佟思惠長長歎了一口氣,那段最揪心的回憶,不論時隔多久,都是那麼刻骨。
在丁昌浩逃走丁佟貝被容晉帶走以後,佟思惠便被查出已是肝癌中晚期,曾在夜裏疼得徹夜難眠。然而那時的丁佟貝不願在容晉家身邊受屈辱甚至不惜生命。
當她把刀子插在自己胸前而後昏迷整整一個月的時候,佟思惠一度覺得她世界裏的三根支柱全數崩塌——丁昌浩逃了,丁佟宇走了,丁佟貝昏迷。
後來丁佟貝醒了,她就寸步不離地守著女兒,然而女兒表現出的消沉意誌和自己越來越頻密的疼痛,都讓她明白一件事,她不能在這樣待在她身邊了。
如果她在女兒麵前一天天消瘦下去,夜裏忍不住哀嚎痛苦,那麼丁佟貝的世界隻會隨之更加黑暗,隻怕女兒親眼看著一天天枯槁瀕死的自己也不再會有活下去的勇氣和寄托了。
於是佟思惠找到容晉,跟他說了自己的狀況。她求他再多扮一次壞人,隻為了丁佟貝能活下去。
容晉同意了,條件是他和丁佟貝訂婚,佟思惠要出現在教堂裏給她送上祝福。
她答應了,她隻能答應。在教堂裏,她拉著女兒的手說希望她以後還能快樂的時候,她看到的是她臉上生冷的表情。
佟思惠痛苦的無以複加,是她要求多了麼?快樂?!至少讓她活下去吧。
之後容晉便以囚禁的名義把她送到了療養院,而對於丁佟貝來說,她開始有了即使心死也要活下去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