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那聲音比平日更溫和更輕柔，多了幾分憐惜，凝結了曆經世事的沉穩與令人安心的韻味，感覺像是一潭清澈見底的湖，突然落了幾顆玉珠，隻隱約聽到清脆沉靜的聲音，在湖麵上驚起幾圈波紋。
鳳矜何覺得眼睛一酸，一股子心酸都往喉嚨上麵湧。
她狠狠揪著蓮清歡的衣襟，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打濕了一片。
她本以為自己終於踏上這片土地，就又離自己的回歸近了一步，誰知那美好背後還有另外一個東西，直直戳了她的傷口，她一直珍藏在心底，不肯使之痊愈的傷口，卻被狠狠揭開，鮮血淋漓。
“你知道我看見什麼了嗎？她居然有白發了，她才多少歲……還有大半人生沒有走完啊……那群混蛋……那群混蛋沒有落井下石就是好的，就連她的治療費都得靠我啊……如果我都不在她身邊，如果我的錢不夠了該怎麼辦？她身體不好，性子又傲，除了我以外她不會接受別人的幫助，那些要注意的小事，那些她不喜歡的事情……護士怎麼可能會注意到呢，那她就不能好好養病啊！”鳳矜何哭的聲音沙啞，她緊緊將頭抵在他的懷中，淚水落在地上，濺落出晶瑩的水光。
她此刻什麼也不想管，被人誤會被人厭惡她都不想管。現在滿心疲憊內疚像是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十多年來的思念之苦一齊傾瀉出來，仿佛是要吞沒了她，將她的理智清掃的蕩然無存。
“我好擔心她會不會被人欺負，會不會被人說是沒有家人，會不會獨自承擔那些本不該有的痛苦，我真的好討厭她笑，難受就哭出來好了，我可以在她身邊擋住所有人的視線啊……但是……但是我現在不在，她就隻能硬撐著，本來她身子就不好，哪裏還有多餘的力氣去應付別的瑣事？那個男人巴不得我們死，我已經離開了，就隻剩下她了，那混蛋會不會對她做出什麼事，她身邊又沒人好好看著，整座醫院都是眼線，她孤孤單單一個人，又能依靠誰……”
鳳矜何斷斷續續的說著，哽咽著，聲音沙啞而無力。
她拒絕任何人的靠近，拒絕任何人的示好，隻為不讓自己在心中多騰出一個位置，隻是現在，她再也無力抵禦這些，隻想好好把自己的思念之情哭出來。
蓮清歡眉目間浮現淡淡疼惜，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卻是緘默不語。
“我好想她……眼看著馬上就要過節了，誰能來陪她？到時候醫院裏都歡聲笑語，唯獨她的房間寂靜黑暗，別人會怎麼說她？會不會說她是被男人和孩子拋棄的女人……還是說會有更難聽的話？她脾氣傲，最聽不得這樣的話，其實也不是，有哪個女人能坦然接受這樣的流言？但她在外人麵前隻是微笑，她是個如此堅強的人，但是再堅強的人……也會有崩潰的一天啊！”鳳矜何渾身無力，最後連哭的力氣都要失去：“我在想……如果我回去後，她不在了，我該怎麼辦？”
說完這句話，她感到他似乎頓了頓，但那隻是轉瞬即逝的無奈，有些不能說的話和心思，總歸是要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