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甲(八)(1 / 1)

小甲在信裏對尹寧說,她和亞東還好著的時候曾經聽李亞東說過,他就像母親利爪下的掉線木偶,線要緊還是要鬆,要連著還是斷掉都必須母親說了算。考師大是他故意所為,高考中他對試題做了合適的挑選,成績出來後讓老師同學們大吃一驚,母親更是鐵青著臉幾乎暈過去,稍微好了一些就立逼著他複讀重考。他的成績其實連師大也還差一點,因為母親的職業,對他有降低分數線的優惠政策,他堅決的拒絕複讀。看到從來聽話的兒子冷酷的麵容讓母親多少有些害怕,幾個晝夜的思考後第一次讓步了。他何嚐不知道做了一輩子中學教師的母親最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做這一行。從小到大,在母親的嚴厲管束下,亞東用別的孩子玩耍、撒嬌的時間換來了他極好的成績,上清華北大才是母親的願望,對於他而言也不是不可能。他說過,他不稀罕清華北大,因為那是母親的願望並不是他的願望,他要自己做一回主,而且上師大有種快感,是對十幾年沒有自由的生活一種報複吧。時容的家境並不好,畢業後能做什麼呢,還不是當個中學老師,這樣的職業決不是李媽媽喜歡的,他們成不了一對。這是小甲的預言,時容畢業的時候她曾對時容說過,可惜她怎麼會聽進去呢。

時容把第三封信反複讀了幾遍,隻要裏麵有李亞東的名字有李亞東的消息,她怎麼能忍心放過,讀到那個名字她的心仍然會砰砰砰的亂跳。她和他相處幾年,以為了解他,其實連他媽媽是怎樣的觀念都不知道,他沒有說過童年,他們在一起的日子裏說到的都是令人愉快的事情。他對大海的熱愛,對於釣魚的的迷戀,他的那些關於沙灘藍天的描述,就是沒有他和他母親和他的家庭之間的往事。時容感覺自己還不如小甲。時容真實的難受著,那個和他糾纏不清的男人模糊起來,消散了又聚合在一起。很快,時容衝出那種情緒,安慰自己到,不如轉念想象,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亞東不是一樣拗不過母親,拋下她走了嗎?

時容無力去看第四封信。快半年了,她在北京留下的足跡比在從小生活的城市還多吧。她想著他的生活,走他走過的路,看他看過的景,有時候想他在這風裏立定了會不會想遠方的她呢。小甲留了信給尹寧,她是個聰明的女子,知道遲早這些信會轉交到時容的手上,小甲想要自己知道些什麼呢?她同情我,還是理解我?可是她最應該恨自己。恨是什麼?對戀人,恨是留戀,對敵人,恨是一種失敗,無論恨的對象是什麼,終究就是放不下。放下了就不會恨了,時容不相信小甲在那麼年輕的時候就學會了放下。

時容也寫過信,寫給李亞東。可是那些白色的信封整齊的放在行李中,從他離開後她寫了那麼多信,可是這些信能寄給誰轉交到他的手中?

時容打開行李箱,一摞信封好好捆紮在一起。她突然明白過來,也許來北京的最後一站她是想和小甲一起去的,從心底裏她一直等著這麼一天,現在才反應過來,到時候也許可以把這些信發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