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鬼煞婆婆消失在門後，汐唱大大地鬆了口氣。她利落地收了萬毒草，一瞥眼，發現清池像她一樣做好了逃之夭夭的準備。再一瞥眼，發現除了她和清池，餘人似乎都沒有逃命的打算，一雙雙眼睛盯緊了那扇緊閉的門——開玩笑！莫非這群人想坐等那個乖戾無常的老婆子醒過神來，再與之真刀真槍地較量一番？汐唱對鬼煞婆婆實在忌憚得很，倘若剛才陌占沒有及時拋來萬毒草，此刻隻怕已經凶多吉少了。但是話說，陌占又如何得知萬毒草有這麼驚世駭俗的用途呢？明明她自己都一無所知啊……汐唱還在琢磨這些問題的時候，就聽見石破天驚的“轟”的一聲。
曈微和陌占同時收回踹出去的一隻腳，眼神複雜得看了對方一眼。曈微率先進了那個雅間，道：“果然如此！”
眾人隨後進了房門，除了陌占一臉淡定，餘人盡皆大吃一驚。這房裏並無幻境，隻見桌上杯盤狼藉，幾位食客昏倒在地不醒人事，鬼煞婆婆則蹤影全無。
“這……”盛赫困惑道，“這是在變戲法嗎？明明看見那個醜婆子進門的，怎麼會……”
“此前我查閱過有關幻術的資料，據說，唯有幻境的製造者能夠解除幻境。看樣子，不久前這裏還是一處華麗的幻境，幾位食客更籌交錯相談甚歡，直到鬼煞婆婆突然闖了進來。”曈微道。
“啊！”燭雪恍然大悟，“所以，鬼煞婆婆是這酒肆的幕後操縱者！”
曈微頜首：“說對了一半，很有可能她隻是其中之一。當幻境製造者主動解除幻術、或者遠遁、或者死亡的情況下，幻境會消失。死亡排除，鬼煞也沒有解除幻境的時間和必要，隻可能遠遁。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查看這裏每一個雅間的幻境存亡狀況。如果幻境全部消失，鬼煞就是這裏的大老板；部分消失，那麼這酒肆還有其他的黑巫師在運營。萬幸，事情總算有些眉目了。”
“可是，方才的狀況，分明是我們聯袂騙走了鬼煞婆婆，按理說，我們應該見好就收即刻逃命的吧！你們兩個，”清池點了點曈微和陌占，“怎麼知道那婆婆不在這房裏？”
曈微雙目中促狹之色一閃而過，道：“有個成語叫做甕中捉鱉，換做清池你呢，說不定就逃進這屋子等著人來捉，而鬼煞婆婆情知這屋子不是甕，自然就放心大膽地躲了進來。”
清池想了想，原來是這房子有古怪，剛想歡呼“有道理”就發覺她被嘲諷了，但念及不久前她還不分青紅皂白地把曈微罵了個狗血淋頭，心中有些慚愧，當下也隻奮力翻了幾個白眼，並不作聲。
汐唱初時被鬼煞婆婆嚇細了膽子，心裏隻惦記著如何逃得性命，此時聽了曈微的解釋，心思便漸漸清明過來，環視這屋子一圈並無漏洞，便問：“鬼煞婆婆是從哪裏逃走的呢？”
曈微等人皆皺眉，顯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高明的幻境，可以打通虛實界限，鬼煞婆婆的幻境應該能夠通往外界。”陌占緩緩道。
如此了得！黑巫術竟然能打通虛實界限！眾人一時驚愕無語。
“這酒肆，與光明州無涉吧？”曈微靜靜地望著陌占，他已經打定主意派兵搜店了。
“自然。”陌占淡淡地道，隨即轉身向汐唱一笑，“這裏沒我們什麼事了，走吧。”
“這小子，竟然也會笑！”盛赫大驚。不僅盛赫，曈微、燭雪、金戈也微現詫色。
汐唱見狀也是大驚，看上去帝州四少和陌占先前是認識的，何以因他一個笑容驚詫到這個程度？正自困惑，陌占已拖著她離開了酒肆。
依稀可以聽到清池在後麵“喂”來“喂”去的聲音，想來那丫頭正姿態曼妙地揮舞著爪子，汐唱忍不住就笑了一下。
陌占停住了腳步，望向汐唱的眼睛有些許困惑：“幾日不見，你變了很多。”
“啊？”汐唱不解。
“以前，你身邊哪有這麼多人，最多有柄掃帚。”陌占想起息風島上那個孤孤單單往返於月亮酒肆和逝之花店，對誰都冷冷淡淡的汐唱，唇角彎了起來，“若在從前，你看見我被鬼煞婆婆挾製，估計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何至於！”汐唱心虛道，“我隻是不喜歡多管閑事而已。”
“對你來說，哪些不是閑事？”陌占挑著長眉，滿眼戲謔。
汐唱蹙眉想了片刻，緩緩道：“你曾跟我說過，北方的冬天常常下雪。若是大雪簌簌地落了一夜，封死了外出的路，哪怕再嫌麻煩，我也隻得爬起來掃雪了。這樣的事情，雖不想做，卻也不得不做，大概就不是閑事了。”
“門前雪……”陌占沉吟著，烏黑的眼眸忽而星光一閃：“那我可算你的門前雪？”
汐唱遙指一下前麵的小攤子，笑道：“給我買一袋糖炒栗子吧，門前雪！”
“縱使知道我的身份，你也……”陌占艱難地說著這幾句話，靜靜地望著汐唱。
“我無所謂啊，巴不得認識幾個有頭有臉有錢有勢的紈絝以便於剝削使喚呢！話說你磨蹭什麼？當初你可沒少在我家蹭飯！”汐唱往前推了他一把，忽而大驚道，“你不會和清池一樣，沒有隨身帶錢的習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