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麵撲來一隻巨大的粉紅色口袋,汐唱一邊靈活地避過,一邊拔出了涅槃匕首。這是口袋花,屬肉食植物,喜歡攀爬在高大的喬木上,若有獵物從旁經過,便用口袋狀花冠猛地一兜。若不幸被兜中,它的口袋裏自有利齒相候。
經過宮肅先生的點撥,汐唱的火係巫術大有進境,此刻一經催動,涅槃匕首光華四射,所到之處,焰火熊熊,幾乎在翠微森林中燒出了一條道路。
“哇呀呀呀!涅槃匕首!救命啊雪栗!救命啊雪栗!”看門草一邊尖叫,一邊抽身撤回了屋頂。
汐唱憤怒地瞪著它,恨不得將它連根挖出來,再用涅槃匕首剁成小塊,最後拿去犒勞清池的梅花鹿。這株看門草大概患有受迫害妄想症,汐唱每次來木屋,它這麼一叫一逃,總能順利地將此地變成謀殺現場。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雪栗冷冷地站在門口:“你好歹是個木係巫師,翠微森林稍有異動,就拿火係神器當靠山,不覺得慚愧麼?”
“切!巫術學得通又有什麼用呢?”汐唱說得似是漫不經心,“逐音導師倒是精通音係巫術,到頭來,非但喪心病狂殺死自己的學生,而且毫無擔當地畏罪潛逃,還不如從頭到尾就是個人畜無害的大草包呢。”
“那你繼續做草包吧。”雪栗竟不再理她,一轉身進屋去了。
情人淪為殺人犯都能泰然自若,這個師姐還真是……淡定得有些反常啊……汐唱望著雪栗的背影,心想,要從這個女人嘴巴裏挖出秘密,不比從曈微嘴裏套出真話容易,罷了,反正又沒人硬逼著自己查案。
果不其然,藥癡師父僵屍一般躺在木床上,白花花的頭發覆蓋著的,卻是一張光滑的少年臉。
汐唱在火爐邊坐下,道:“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師父為什麼會有一張少年臉呢?”
雪栗抱膝盯著藥罐:“有些時候,你的智商還不如那株看門草。”
“莫非,那是師父試藥的結果?”看著火爐上的湯藥,汐唱恍然大悟。那湯藥依舊是刺目的猩紅色,散發著濃鬱的血腥氣。
雪栗冷哼一聲,提著火鏟,有一搭沒一搭地撥弄著爐火。
究竟是什麼樣的藥劑,竟會搞出少年臉?
“莫非,師父在研製返老還童之藥?那可是禁術啊!”汐唱思索片刻,心頭一亮。
返老還童、長生不老,是嚴重違背自然法則的術法,自古以來,追求此道的巫師不勝枚舉,但往往走火入魔,墮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史上著名的黒巫叛亂,似乎亦與此相關,隻可惜那段曆史被全部抹殺,了無痕跡。但是,平叛之後,巫聖大人修訂了《大巫律》,將此類術法列為禁術。
“遠非如此。”雪栗詭秘一笑,“師父畢生所求,隻怕是起死回生之術。”
返老還童已然違背了自然法則,而起死回生,則是逆天而行,完全是黑巫術的領域了。身為巫鼎學苑的木係導師,藥癡師父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韙,研習此術呢?汐唱心中疑惑,便忍不住問了出來。
“因為心中的執念。”雪栗望著爐中跳躍的紅焰火,“人心,原本是無邊的曠野和苦寒的荒漠,而那一丁點兒的執念,猶如曠野中的一星燈火、荒漠裏的一脈清泉,一旦出現,便再也無法擺脫,隻好無休無止地追索下去,不惜,上窮碧落下黃泉。”
汐唱默想著雪栗的這番話,覺得似有弦外之音,但一時之間卻又猜不透,隻好逐著話尾問下去:“師父心中有何執念?”
“師父年輕的時候,喜歡過一個女孩。但彼時,師父是巫鼎學苑最有天賦的學生,是被師長們寵壞了的天才,縱使心儀,卻也不肯輕易開口。後來,黒巫叛亂發生了,師父和女孩同組執行任務,幾天以後,師父抱著她的屍首回來了。”
“正常的情況,不應該是師父在生死關頭挺身而出,抵擋了邪惡的黑巫術,且撐著最後一口氣說出‘其實我喜歡你很多年了’的經典台詞才含笑而終,而女孩抱著師父的漸漸冷卻的屍首,哭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麼?”這個故事有些悲傷,汐唱覺得,唯有說些神經兮兮的話,才會好過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