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千古流傳的佳句,“乘風橋”因此得名。
此刻,乘風橋上亦有一人起舞,倩影翩翩、笑靨如花。隻是,那美麗的笑容,映著赤彤的火焰,便詭譎莫名。
成千上萬隻火鳥呼嘯而來,繞著她飛舞盤旋,烈火焚燒著飄飛的衣袂,炙烤著雪白的肌膚,但她好似渾然不覺。
“燭雪——”汐唱看清了那人的麵孔,不禁失聲大喊,手掌一翻,白湖中猝然拔起數株大樹,有的雪白、有的幽綠,枝椏密密交橫,遮蔽在乘風橋的上空,頓時,暴雪與驟雨席卷了古橋。
“做得好!”耳畔傳來一聲讚歎。汐唱一轉身,便看見了流霞般的紅發。素來嬉皮笑臉的燼居然一臉凝重,撫著眉心,望著乘風橋上的大火,“如果我沒有猜錯,她召喚的是‘百鳥朝鳳’,有點麻煩啊。”
漫天飛舞的火鳥緩緩彙聚,最終凝成了一柄鐮刀。突然,巨大的火鐮在漆黑的夜空中淩厲地一揮——那一揮的盛大光芒,幾乎照徹了天地!汐唱訝異於那一揮的精彩,兀自望著火鐮出神,不覺被燼拽著退後了數十丈,而在他們身後,成千上萬的火鳥被斬去了頭顱,乘風橋轟然倒坍,熾烈的火焰墜入湖水,白湖上空頓時騰起了茫茫霧水。須臾,那蒸騰的霧水又被火焰吞噬。
“奇怪!”燼驀然睜大了眼睛,臉上的凝重已變成了驚詫,“那不是‘百鳥朝鳳’……竟然是‘鳳凰涅槃’!燭雪的巫術修為莫非已經趕上老子了?”
話音未落,火鐮刀挑著火鳥的頭顱,扭曲成一隻巨大的火鳳凰。它微睜著雙目,緩緩舒開了長翼……
“糟了!燭雪駕馭不了這個咒語!汐唱!通知所有同窗撤離此地!”燼緊蹙著眉頭,大聲喝道。
“好!”汐唱的回答非常幹脆。燼鄭重點頭,合上雙目盤膝而坐,古老繁複的咒語低沉地響起,與此同時,火鳳凰伸展了一半的翅翼居然又緩緩收攏!
汐唱的右手印在土地上,以她的手掌為圓心,倒刺橫生的荊棘向著木葉居、遜雪閣密密麻麻蜿蜒而去——此刻,用尖銳的荊刺將睡夢中的同窗刺醒,是最簡單迅捷的方法。
她確定荊棘已抵達所有房間之後,微微鬆了口氣,一抬頭,卻見燼無聲無息地仆倒在地,鮮血自唇角洶湧而出。不遠處的火鳳凰掙脫了最後的束縛,長嘯著騰空而起,雙目凝聚著毀滅一切的光芒,向著他們所在的方位俯衝而來。它所經過的領域,盡皆化為灰燼。
汐唱心裏一片冰涼。遭遇鬼煞婆婆襲擊的時候,清池命在旦夕,她也曾感受到這般徹骨的寒意。這股寒意的名字,就叫做死亡。
就這樣……結束了麼?那不祥的火焰,簡直要把人的眼瞳烤熟。烤熟了會是什麼味道?像炒蠶豆一樣麼?哪個更脆生些呢?望著那古奧莊嚴的火鳳凰,汐唱腦子裏盤桓不去的,居然是炒蠶豆的香味兒。幼時坐在媽媽膝上,媽媽喂她吃炒蠶豆,又脆又香甜,螢火蟲在草叢中起起落落,仿佛星辰碎片。
電光石火間,一道白光氣勢萬鈞地劫掠而來——白龍所到之處,潔淨的白焰吞噬了邪異的紅焰。劫後餘生,汐唱忍不住從白龍背上俯身去看那火焰互燃的盛景,就聽耳畔傳來一聲低語:“發呆、救人、瞧熱鬧,倒是一件也沒落下。”分明是極低沉的聲音,汐唱聽來卻仿若雷霆萬鈞,因為她突然發現,她是被晝暖從火海中撈上來的,且就勢往身前那麼一擱……關鍵是,她被他搭救的瞬間,居然還神出鬼沒地用荊棘將昏迷不醒的燼打包撈了上來,此刻,那個紅發小子晃晃悠悠地懸在白龍之下、火海之上,不知已烤到了幾成熟……上一次,他自鬼煞婆婆手下將她救出,隻留給她一個遙遠的潔白的輪廓,這一回,卻是近在咫尺,近得可以感覺到晝暖特有的凜冽氣息。
“和光同塵——!”
隨著兩聲重疊的斷喝,一柄光刀以神鬼莫測的速度接連削掉了火鳳凰的頭顱、翅翼、尾羽,塵泥鋪天蓋地而來,天地頓時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