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死死的盯著他,以尚宮的襦裙擦著手心滲出的手汗。“你說什麼?”
男子麵色不改,語速不改:“你不該為奴,不應為婢。”
她依舊是死死的盯著他,半晌才問:“為什麼?”
男子竟然哼起曲子來,他哼的曲子也是慢吞吞的,慢吞吞的和她擦肩而去。
她大聲喊道:“喂!”
他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
她再喊:“喂!”
他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隻是慢吞吞的拋下一句:“紫微星再現,天命不可違。”
她跺足大喊:“喂!你到底是誰!”
春風遠遠的傳來慢吞吞的嗓音:“欽天監,司馬陵。”
欽天監,司馬陵!
他刻意支開馮保,就是為了告訴她,他知道她是誰嗎?他不讓馮保聽見,是在為她守住秘密嗎?
沈流風隻微微一怔,腦中飛快的掠過萬千思緒,終化為嘴角的淡然一笑。
慢吞吞的話音隨風飄進耳中,淡淡的,卻是醍醐灌頂。
“你本不該為奴,不應為婢,更不能屈居人臣。”
再說一次,和當年所說一模一樣,卻多了一個“本”字,多了一句“更不能屈居人臣”。
這卻無疑是答了她“我是誰”的問題。
她知道自己終是逃不出這裝神弄鬼的術士那雙異於常人的天眼。
“為什麼是‘本’?”
司馬陵微微而笑,麵部線條變得稍微柔和,彷佛溫潤純良佳公子,卻依舊是高傲的拒人千裏。
“秦氏代鳳,命數早已改變。”
沈流風嗤笑道:“命數?那他的命數是一統天下,開創盛世,含笑而死嗎?”
司馬陵慢吞吞的道:“最終命數早已注定,過程不過事在人為。”
沈流風心下一凜。“事在人為?”
司馬陵慢吞吞的道:“人為是命,天命是數。”說著便要與她擦肩而過。
沈流風伸手,想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卻呆了一下,手直直垂下。
“你是說本相並不需要相信命運嗎?”
司馬陵與她擦肩而過。
沈流風回頭看著他的背影,大喊:“喂!”
他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
沈流風急了,喊出了深藏在心六年的疑問:“為什麼我不能為奴,不應為婢?”
他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
沈流風忽然沒頭沒腦的道:“多謝!”
司馬陵腳步一頓。“相爺多謝什麼?”
沈流風咧嘴笑道:“多謝你司馬監正做本相的朋友!”
司馬陵腳步不停,卻沒有承認她是他的朋友,也沒有否認她是他的朋友。
沈流風靜靜的看著他的背影,嘴邊笑容尚在,眸子愈發深邃。
僖嬪看見的正是一個白衣如雪、眉目如畫的男子,負手而立,無奈的聳了聳肩。
“何人在此?”
沈流風抬眸正視發聲之人,但見來人作宮嬪打扮,髮間挽了簡單的環髻,柳眉淡淡,唇瓣蒼白,白色的襦裙不加修飾,隻有裙擺上繡了幾點梨花,髮間也隻以一根銀梨花簪點綴。
“臣沈流風,見過……”
女子靜靜的看了她半晌,微乎其微的一笑:“梨落殿僖嬪。”
“僖嬪娘娘。”沈流風優雅的微笑。
兩年之間,那人沒有立後,卻也建立了自己的後宮。
她記得梨落殿坐落禁宮最僻遠的一角,最蒼涼、最神秘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