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看破什麼,直到她讓他看見一切的那一日。
她笑道:“有心無情,陛下果然擁有一雙慧眼。”
有心無情……這確是她。
離落已死,沈流風重生,而今貌已改,情已逝,從亂葬崗的泥土中爬出來的信念隻有一個。
雙目定定的看著她,秦暮楓耐人尋味的一笑:“沈相聰穎過人,自有方法告訴朝臣,立後一事朕自有主張。”
沈流風笑道:“臣遵命。”
他以為她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其實她比誰都要清楚。
這懶懶的帝王不曾對過她說一句真話,可是他是什麼人,有誰會比她來的清楚明了?旁人或許以為她會功高蓋主,權傾天下,但他不過是想利用她的鋒芒,把“奸臣”的帽子扣上她的頭頂罷了。
他以為她看得透她,殊不知他卻從來不曾看得透她。
她是誰?她已不是那個徒有一腦子心計卻沒有看人之疑的小女子。
遊戲,才剛剛開始。
“沈相見過僖嬪了?”
她不但見過了,出宮的路上,在貫穿皇城南北兩門的永巷,她又看見了僖嬪迎麵而來。
“僖嬪娘娘。”她微笑一揖。
“相爺”,僖嬪笑道,“又見麵了。”
沈流風儒雅的微笑著,折扇拿在手裏,卻沒有展開。“皇城裏的梨花真美。”
僖嬪一呆。“相爺也喜歡梨花麼?”
同一日,兩個人向她問出同一個問題。
她卻清楚,這兩個人的“也”,是在說兩個不同的人。
“僖嬪娘娘的宮苑叫梨落殿,想必娘娘也是喜歡梨花的。”
僖嬪淡淡道:“梨落殿的梨園並非本宮栽下,而是前朝的孝穎太後翻新。”
孝穎太後。又是她。
沈流風微笑道:“僖嬪娘娘想必和孝穎太後一樣,身居高處卻喜愛寧靜。”
僖嬪無所謂的笑笑,眸中的黯然失落卻沒有瞞過她的眼睛。“本宮不過小小嬪嬙,哪能和年紀輕輕卻睿智過人的太後娘娘相比。”
年紀輕輕卻睿智過人。
沈流風沒有接茬,隻是輕啟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笑吟:“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
她看見僖嬪素白的身軀顫抖了一下。
前朝熙寧皇帝一生放不下孝穎太後。僖嬪一直伴在帝王側。僖嬪黯然。
原來如此。
一片詭異的寂靜。
少年丞相忽然收回折扇,淡然問道:“孝穎太後……當真天下隻此一家,別無分號嗎?”
突兀的問題和奇怪風趣的用字讓僖嬪一呆,自然的答道:“本宮隻見過一人,和孝穎太後很像……很像,簡直一模一樣。”
她忽然發覺自己說出了宮中一直以來的禁忌,即便是已經改朝換代,這在後宮混了十幾年的“姑姑”還是臉色一變。
“相爺為何問起孝穎太後?”
少年丞相隻是溫潤有禮的一笑,臉上除了淡淡的疏離和瀟灑的風度,別無別的表情。
“沒什麼,問問而已。”
白衣翩翩的身影消失在永巷的盡處,僖嬪怔怔的望著那抹背影,恍惚因激動而顫抖著。
孝穎太後,一模一樣的臉,熙寧帝的替身禁臠。
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原來當初他揀選自己隻不過是因為她長著和孝穎太後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