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氣晴朗,建康城本應該是充滿了生機,但此刻的情況稍稍有些不同。
大隊的禁軍士卒,在城內挨家挨戶的搜查!偶爾有人被抓走,至於去了哪裏,無人知曉。
那些趕集的,擺攤的,全都不見了蹤影,原本門庭若市的商鋪,此刻全部歇業,話說回來,全城戒嚴,也沒什麼人來買東西。
建康城為什麼會戒嚴,原因隻有一個,桓溫死了!
晉國大司馬桓溫在奔赴建康的途中,所乘坐樓船被“水賊”襲擊,船隻沉沒,船上無一幸存者。
這件事疑惑叢生,桓溫死沒死不知道,唯一能確定的是,這艘船沉了,而且沒有幸存者,而且不知道凶手是誰!
桓溫乃是掌管晉國軍事(名義上)的行政長官,他的遇刺,無異於往沸騰的油鍋裏灑下一勺子開水。
很多依附於東晉的流民統帥,之所以聽話的讓那些世家擺弄,無非是有桓溫掛帥,誰不服,桓溫就打到他服為止,因此淝水與長江之間的這一段區域,才能相安無事。
那裏是安置北方流民的一大塊區域,而能活著從北方遷徙回來沒有死掉的人,是善男信女的可能有多大?
沒有桓溫這尊大神來鎮壓,那些妖怪們隻怕要出來“吃人”了!無奈之下褚太後隻能下令全城戒嚴。
桓溫是死是活現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現在認為他死了。這跟後世的“宣布死亡”是一個概念,隻要桓溫一天不公開露麵,那他就是“死了”!哪怕活著也是一樣。
郗家竹樓院子裏有一口大水缸,上麵一個木頭蓋子。這裏剛剛演出了一幕人間悲喜劇,現在陷入沉靜,空無一人。
“哎呀,真是太危險了!”木頭蓋子被移開,裏麵鑽出來一個妙齡少女。
何法倪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肩膀,急急忙忙的往後院的茅廁跑去。
憋了一晚上,她真的很想如廁,畢竟人有三急……
不久之後,何法倪在前院一臉平靜的看著郗超帶著一隊晉軍士卒到門口,這群人不是別人,正是苻融跟呂光還有護送他們來東晉的五百士卒一行!
“趙川呢?人怎麼不見了?”郗超的臉色不是太好。郗曇雖然是叔叔,但這件事並沒有跟他通氣,或者是來不及吧。
“不知道,被人抓走了吧。你隨便問問就知道是誰了。”何法倪無所謂的說道。她說的是事實,這裏又不是人跡罕至,那麼大動靜不可能是私自行動,查出誰抓了趙川易如反掌。
“跟我走,去京口!”
苻融臉上滿是驚喜,看到愛人恨不得撲上去,而郗超則什麼都不想說,直接讓何法倪跟著他們一起走。
城裏到處是搜捕“叛黨”的禁軍,沒人注意秦淮河邊的郗超一行人,不久之後,來自襄陽的樓船離開秦淮河,駛入長江。
之前郗超去了一趟建康的皇宮台城,和褚太後密會了半個時辰,然後就出來了,誰也不知道他們商量了些什麼。
整個上午建康都是人心惶惶,腥風血雨,到下午,街上才慢慢出現打探消息的世家奴仆。
這次禁軍至少抓走了數百人,據說都是信奉天師道的信徒。但郗家,王家,謝家人其實也信奉天師道,不過似乎派別不一樣,遊走於其間的是天師道上清派掌門葛洪,同時他也是個醫生。
這其間的關係似乎錯綜複雜,三言兩語難以描述。
上位者稍微動一動,下麵就會疲於奔命。
一時間趙川所在的大獄人滿為患,各種叫苦罵娘喊冤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這些都跟某人毫無關係。此時,他已經被轉移到監獄二樓的一個密室裏。
這裏除了沒有門以外(有暗門),跟普通的簽押房陳設並無二致,連胥吏們暫時休息的榻都有。
渾身是血的趙川,用鹽水清洗著自己身上的傷口,時不時疼得直咬牙,卻依舊沒有停下來。
“我說,你演戲不需要演得這麼真吧?我一下子就成了勾結天師道叛亂的逆賊了?你不覺得我一個秦國人,千裏迢迢的到建康來造反,腦子很有點毛病麼?”
趙川看著坐在胡凳上悠哉悠哉的郗曇,心裏頗有一點怨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