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對外公開的消息,都是經過處理了的消息。不明就裏的人,就會被蒙在鼓裏。
堂邑縣衙外全是郭敞的流民隊伍,說是流民隊伍,此時卻都已經穿上了晉軍的軍服。
他們周圍是郗曇的京口大軍,井然有序,沒什麼矛盾的樣子。絲毫看不出在褚太後心中,此刻這兩支隊伍應該已經在打生打死。
世家的社會,其實有時候作為皇太後的褚蒜子也看不懂。
縣衙大堂內,郗曇,郭敞,縣令劉仕,甚至王孟薑和老太婆狀態的郗道茂,同坐一張桌子吃飯,氣氛貌似還挺融洽,所謂的“劫持”,看上去更像是一個笑話。
“劉縣令,此番委屈你了,待桓公北伐成功歸來,定會給你記功!”
郗曇端起酒杯,敬了劉仕一杯,並且先幹為敬!
劉仕乃是庶族出身,能爬到現在的位置,完全是靠的能力……嗯,還有他投靠的是琅琊王家。
“劉縣令,一路會有所冒犯,還請見諒!”
流民帥郭敞此時已經是晉軍將領打扮,也給劉仕敬酒。
“老夫真是……受寵若驚!”劉仕一臉苦笑,在那裏憋了半天,愣是憋出這樣一句話來。
“王逸少家生了個好閨女啊,若不是多虧你那些藥,老夫麻煩可大了!”對郗曇和郭敞不假辭色,劉仕對王孟薑倒是很客氣。他也從側麵得知了,王孟薑這小娘看上去濃眉大眼一副乖乖女的形象。
膽子卻已經大到沒有邊際!她居然想逃婚,王羲之居然同意,她舅舅郗曇居然配合。這世道真的變了麼?
事關皇家威嚴,這裏麵究竟有多少政治陰謀?
劉仕簡直不敢往下麵多想,心裏隻有佩服!司馬家雖然不濟,但敢在他們臉上拔毛的人,那也是一隻手數的過來啊!
桓溫心思深沉,所圖甚大,這次不知道會鬧出多大的動靜。
算了,不提也罷,人生難得糊塗。
酒桌上的王孟薑和郗道茂,如同木偶一樣,動也不動,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此刻的心情,大概也隻能用“驚濤駭浪”來形容。
“郭將軍,一路上小女就交給你照顧了,到時候會有人來跟你彙合,刀劍無眼,隻要你平安把人交給他,後麵就沒你的事情了。”
郗曇的話裏有話,綿裏藏針,由不得郭敞不警惕,不過總體上說,還是鬆了口氣。
他細胳膊細腿,要護送“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去洛陽,配合桓溫北伐,還真是有點為難。如果半路有人接應,那實在是要謝天謝地才是。
一頓飯吃完,郭敞就“挾持”這諸人(除了郗曇以外的),離開了堂邑的縣衙。
流民隊伍在他的帶領下,與郗曇的人馬脫離接觸,往北方去了。
前來傳令的太監,被郗曇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的借口頂了回去,並不直接追擊這支“膽大包天”的“叛軍”。
郭敞並不知道,這次行動會成為他人生之中的轉折點。
而此時的建康台城的大殿內,早已炸開鍋!
很多心照不宣的事情,揭開蓋子往往隻需要一個由頭。
正如想和男友分手的女子,往往會因為一個“你今天衣服穿得不好看,讓我丟臉了。”這樣的蹩腳借口,而拋棄對方。
前去傳旨的人還沒有多久,台城周邊就已經被憤怒的民眾所包圍。
事先得到褚太後的囑咐,負責值守的世家家奴(禁軍已經被調到會稽平叛),都是在城牆上架起盾牌,無論下麵怎麼叫罵,反正就當自己是聾子啞巴,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妖後退位!”“妖後退位!”“妖後退位!”“妖後退位!”
不知是誰起頭,外麵呼喊的聲音漸漸變得一致,那就是高喊妖後退位。
他們這些人似乎已經忘記了,正是因為褚蒜子當初力挽狂瀾,在皇帝死了之後扛大梁,才使得東晉政權能修生養息。
若不是她居中調和桓溫與其他世家之間的矛盾,東晉又豈會有一段修生養息的時間?
“皇帝下罪己詔!”
“妖後不退位,皇帝不下罪己詔,我們就要清君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