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可足渾常玩弄於鼓掌之間,範陽盧氏的年輕家主盧偃並不算很興奮,因為那些所謂的流民領袖,讓自己很失望。
天陰沉沉的,盧偃站在院子裏,阿諛如潮的聲音在耳邊回響著,帶著令人作嘔的氣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位清高的鮮卑公主的影響,盧偃在這些人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所以他很不舒服。
正如慕容雨所說的,他一個漢人像是跟屁蟲一樣圍著鮮卑公主轉,真是有夠下流賤格的。
盧偃可以不在乎,是因為他喜歡這個特立獨行的女子。男人追女人的時候嬉皮笑臉,不顧顏麵,有時候反而是一種美談。
不過如果這樣的人是個流民帥,盧偃就不會像是看待自己這樣寬容了。
他是高傲的,眼睛即使沒有長在天上,也不會仰視其他人。
更何況是那些沒有脊梁的人!
這些人天生就比人矮一頭,哪裏有什麼尊嚴可言?這是時代的悲哀,但終究還是個人的悲哀。
祖狄這樣的,可以轟轟烈烈,那些苟活下來的人,看起來或許比較“聰明”,但有一種東西卻始終與他們無緣了。
那便是人的傲骨!人不可以有傲氣,但不可以沒有傲骨。
你如果不願意跟鮮卑人為伍,也大可轉過身去,何苦像條野狗一樣搖尾乞憐呢?
盧偃看到在宴席上,這些所謂的流民帥,在可足渾常麵前像是溫順的兔子,還變著法子阿諛奉承,心中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還不能表露得太明顯,那種憋悶的感覺難以形容,壓抑得讓人不能呼吸。
他走出府衙,沿著彭城凋敝的大街漫無目的的行走,這裏隨著可足渾氏部落人員的到來,有了一些人氣。
不過古代的城池跟現代不同,唐代以前,除非是國都,或者類似於洛陽長安這樣的大城,其他的地方,城郭都不大,也無法自持,需要城外的補給才能維持下去。
所以一旦戰亂,城池被攻破,裏麵的人一有機會就會逃到鄉村,或者山裏避禍,這也就是流民隊伍的由來。
徐州飽經戰亂,被鮮卑慕容攻破以後,府城彭城的人都逃到農村或者山裏,隨著戰亂的進一步擴大,出現了豪強塢堡,以及流民武裝等等,府城就被進一步廢棄,沒有個三五年的和平穩定,很難恢複元氣。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亦苦!”
趙川的《潼關懷古》,本身就是剽竊來的,結果被盧偃借用,還多加了個字,原作者的棺材板已經要壓不住了。
“讓你牽馬,你還一副不樂意的表情,是不是想挨揍?”
一個鮮卑騎兵將看上去像是漢人奴仆的家夥一腳踹倒在地,罵罵咧咧的,卻也沒有拔刀殺人。
慕容恪有軍令,漢人“輔兵”亦是士卒,雖是奴仆身份,卻也不能隨意濫殺,殺了人,即使不需要抵命,被打一頓死去活來的軍棍卻是難免。
再說慕容家大軍裏漢人也有獨立成軍的,北方經過幾波胡人的“淬煉”,特別是冉閔的《殺胡令》出爐,都讓各族心驚膽寒,做事也不敢太過分。
既然收攏了漢人世家,那麼普通漢人的事情,就由他們來處理,慕容家的策略,也一直是清晰和延續的。
“他既然是輔兵,還替你照顧戰馬,若是趁你不注意給馬吃點巴豆,想來你上戰場必定有去無回。”
盧偃沒有跟這個打人的鮮卑士卒講大道理,而是說出了一個基本的事實。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無論你對漢人怎麼看,至少服侍你的奴仆,你不能欺負得太過分,他們服侍起居,收其心才是大道,若是一味高壓政策,老虎還有打盹的時候呢?
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頂天立地的漢子死在小人物手上,更何況你隻是個小小的騎手。
被盧偃一說,這位可足渾氏麾下的鮮卑騎兵麵色大變,眼中隱約閃現殺意,在此之前這位漢人輔兵懵懂無知還好,被眼前這位看上去就是高官的家夥一點撥,難保以後心中不忿的時候不會下黑手!
他已經打定主意低調行動,晚上趁人不注意偷偷殺死這個輔兵,毀屍滅跡,就算別人懷疑,沒有證據也沒辦法奈何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