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並沒有分開多久,但這次見到你,卻有滄海桑田之感。話說我比你大幾歲?大幾歲來著?”
郗超習慣性的摸著自己的八字胡,看著趙川,倒是真覺得自己有些老了。
他比王猛小一些,大概二十五六的樣子,趙川十八歲不到,叫他大哥也行,叫大叔也不是不可以。
每一次見麵,趙川都會讓郗超覺得,自己又老了十歲,這個年輕人,往上爬的速度實在是有些讓人害怕。
“你沒有去洛陽,這讓我覺得很欣慰,畢竟你惹桓公不快,還得我來擦屁股,誰叫我們是親戚呢?”
郗超的話半真半假。
趙川如果現在出現在洛陽,桓溫確實會很不高興,也會找趙川的麻煩,郗超也不得不站出來滅火,這是事實。
不過說是因為他們是親戚就這麼做,那也太扯淡了一點!
淑文是郗超的庶出妹妹,郗道茂是郗超的堂妹,這關係怎麼說呢,說遠也還有點遠。
更何況,郗超是個連親爹都能坑死的人物,公私分明,為了公事,親情是不會顧忌的。剛才那話說得可真夠虛偽的。
“我對桓公一向都是很尊敬的。”趙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郗超看在眼裏,卻不知道該怎麼回。
相互利用嘛,不就那麼回事麼?
桓溫篡位,需要趙川在洛陽這個地方拖住胡人,等晉國資源整合完畢之後,他就沒有用了,這就好比是曆史上幾十年後的劉裕北伐一樣。
而現在,哪怕知道趙川這廝不是什麼好鳥,好色(其實趙大官人性情還好,隻不過女人很多讓人誤解)不說,野心還頗大,腦子裏離經叛道的思想藏了很多,不好駕馭,也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
利益聯合的盟友,比靠著友誼聯係的朋友,關係要穩固得多。
“呃,其實今天來呢,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晉國中樞的朝臣,要來參加洛陽的祭祀大典,所以這些事情就麻煩你安排一下了。”
尼瑪,原來是搞接待啊,真是他喵的混賬,東晉的朝臣,憑什麼要自己去接待呢?這難道不是桓溫該做的麼?
“趙川,你從秦國來,故鄉算是長安,桓公很擔心你跟苻家的人沆瀣一氣,所以接待晉國朝臣的工作,必須你來做,而且要大張旗鼓明白嗎?
你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桓公麾下的人,以後出手對付桓公,就會被人唾棄,明白嗎?”
郗超的語氣已經轉向嚴厲,說得很明白,這就是投名狀,沒有讓他當眾屠殺胡人,已經算是很仁慈了。
趙川心中暗想,其實桓溫還不算特別卑鄙。比起他的小兒子桓玄,桓溫還是個有操守的人,甚至比晉國大多數世家中人有操守。
篡位啊,奪權啊什麼的,都是無解的,換誰都會這樣。
“我明白了,那麼兩天後,我和桓公會一起過來,到時候,你帶著大軍移防洛陽吧,到了那裏就別走了。
汜水關以西,潼關以東,都是你的地盤,當然,你守不住的話,神也救不了。”
這算是最官方的承諾了吧,趙川暗想,桓溫其實也是包藏禍心,快點把苻堅送上長安那個位置,減輕西線的壓力,已經是當務之急的事情了。
郗超公事公辦,並沒有多說什麼。這個桓溫麾下第一謀士,顯然肚子裏的貨比他展現出來的要多得多。
兩人來到汜水關城牆,郗超似乎是醞釀了很久,看著城關外一片荒蕪的景色問道:“桓公回歸建康之後,一個新時代就要開啟,你準備好了嗎?”
郗超說得不錯,南北對立的時代就要來臨了,從此以後,自戰國以來東西(東邊六國VS西邊秦國)對立的局麵,再也不複存在,而南北對立,則成為曆史周期律的一部分,一直到新中國成立,才打破這個怪圈。
可能時代車輪的路徑,郗超還沒有完全看透,但也敏銳意識到了變局。
“我會好好過完每一天,不會虛度光陰的,你放心吧。”
很多話趙川不能說,不過,也是該勤奮一點了。
郗超走的時候深深的看了趙川一眼,這位桓溫手下第一謀士,策劃了曆史上桓溫中期後期幾乎所有的大小行動,無論內外,無論是檢地還是北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