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嗯,我知道你有身子了,不過初期應該不會太累,能堅持麼?”
郝蓮婉婉連忙點點頭。
他忽然笑了笑:“打扮得漂亮一點,我上次送你的那串碧璽項鏈沒見你帶過,這次帶上吧。”
郝蓮婉婉悚然一驚,慌亂地回答:“那條……那條項鏈……”
“項鏈怎麼了?”
“我……我……李紈前幾天過來,說要去參加別人的生日party,把項鏈借走了。”
歐陽傑遠遠地笑著望她:“是麼?親愛的,你記錯了,她已經還回來了,就在你的梳妝台上,還是先去看看吧。”
郝蓮婉婉的臉色一下變得煞白,身子幾乎要飄到雲端上去,她本來是坐在沙發上的,這下連坐都坐不穩了,一徑的往下滑,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從老遠的地方傳過來:“歐陽傑……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說……”她已經分辨不清楚他的表情,他麵上那若有若無的笑容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這個朝夕相處的枕邊人,到底有多難揣測?郝蓮婉婉忽然憶起,在他平常喝茶的時候,嫋嫋的熱氣後麵,也是這雙淡然而沉靜的眼睛,像是深邃而泛著冷光的大海,隻是那時候她從不知道原來他是這樣厲害的人--厲害得讓她不認識,她覺得自己的世界正在崩塌。她站不起來,心裏又急,寒冷幾乎刺到五髒六腑裏,幾乎是爬到沙發邊上,向門的方向伸出手去,聲音裏已經帶著哭哭啼啼的調子:“歐陽傑,我什麼都告訴你,你別走,我什麼都告訴你。”他的腳步微微停了停,把手搭在門把手上,卻始終沒有再順頭,歎了口氣:“明天再說吧,我現在沒有什麼心情聽了。”
郝蓮婉婉眼睜睜地看著他開了門,頭也不回地走了,然後就是門砰地一聲關上,她無力地頹然倒在沙發上--他們雖然隻隔著一張門,那距離卻是咫尺天涯。門外的歐陽傑有些無力地靠在牆邊等電梯,閃爍的數安一層層往上跳,到了項樓,咚一聲響,電梯門打開來,他呆呆望了半響,沒有進去,門又合了上去。他的心痛得像有把刀在割。郝蓮婉婉的態度讓他覺得遍體鱗傷,他待她這樣好,可是她去這樣騙他。
這些天,他半句也不曾提到郎雲天,他知道他們以前的關係,知道他們偷偷見麵,他這樣精明的一個人,難道看不出她有心事?他什麼都不說,隻希望她能主動告訴他,可是她卻像防賊似的防著他。懷了孩子的人,每晚都睡不好,一次次驚醒過來,她到底在怕什麼?有什麼不能告訴他?她難道不知道,為了她,他可以把天都頂起來。可是現在她更加變本加厲,竟然開始斂錢,連送她的首飾都賣掉,難道那個姓唐的胃口隻值這區區幾十萬?是什麼把那個天真的孩子變成這樣?難道一切就為了那個姓唐的?她到底知不知道,那個姓唐的搞這麼小動作想要的根本是那塊即將要建地鐵的地,他要的是那個工程!他以為這樣做,可以讓他亂了心思,沒精力去跟他爭。她為了初戀情人不惜背叛他,他簡直恨不得掐死她才好。
他伸手再次按了下樓鍵,剛剛郝蓮婉婉那樣哀哀地叫他,他差點就心軟,可是他不願意回頭,起碼這時候不願意,他不知道自己此時麵對她,會有怎樣衝天的怒火。明天吧,明天晚上,他們三個人該碰一次麵了,什麼東西都應該三刀六麵講清楚。電梯到了,這次他不再遲疑,走了進去。晚上,郝蓮婉婉一個人睡在沙發上,她沒有進臥室,臥室梳妝台上放著那條鮮紅的碧璽項鏈,那種紅,紅得詭異,像血,她沒有膽量多望一眼,甚至不敢伸手把它收起來。他們住在頂樓,又是江邊,秋天的晚上,江風特別猛,吹得落地玻璃窗嗚嗚咽咽的,像是孩子的啼哭。郝蓮婉婉哪裏睡的著,打了歐陽傑的電話,次次都是無人接聽,後來索性關了,她心裏想,明天,明天一定告訴他,什麼都告訴他,沒有什麼會比他的誤會更可怕。到了後半夜,她覺得小腹隱隱作痛,摸索著爬起來上廁所,雪白的底褲上竟然染了一絲淡褐色的印子。
郝蓮婉婉心裏又驚又怕,這個晚上餘下來時間幾乎都是在輾轉反側中渡過,天微明時分實在熬不住了才再次迷迷糊糊睡著。這一覺睡到中午方醒過來,小腹還有些作痛,但是卻不再流血,她鬆了口氣,隨便吃了點東西便趕快換了衣服去醫院檢查。因為頭天的事情,她不敢再麻煩歐陽傑,一個人悄悄去醫院掛號排隊,那天是周五,婦幼院人特別多,醫院兩點半開始上班,一直排到四點多也沒輪到她。郝蓮婉婉心裏著急,想著晚上還要參加宴會,又覺得身體似乎已經沒有大礙,隻好決定明天再來。走過候診廳,她眼巴巴地望著那些有丈夫陪同的幸福女人,又低頭看看孤零零的自己,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鼻子又酸又澀。人生總是不能踏錯第一步的,一步錯,便步步皆錯,可這事又怨不得別人,全部都是自己一手讚成。她站在車水馬龍的街道邊發了會呆,包裏的電話開始響起來,是歐陽傑,語氣態度秀冷漠,簡單地說讓她換了衣服在家裏等他來接,掛了電話,郝蓮婉婉悲哀地想:他明明就聽到我在外麵,但是甚至都不問我為什麼一個人在外麵,在外麵幹什麼,以前他絕不會這樣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的小腹又開始隱隱痛起來,因為這種驚怕,心中的委屈更是如傍晚的潮汐一波一波湧上來,不錯,這事自己是做錯了,她開車撞死了人,罪無可怒,可是就算要上法庭被審判,歐陽傑也不能這樣對她!她為什麼瞞著?還不是希望兩個人剩下來的日子能過得痛快一點。“我傻,我真傻!”這句祥柳嫂的台詞是她這段時間每日的必修課,直到今天她才開始加倍地痛恨自己的傻:“我做的這算是什麼事啊,還以為這樣會對大家比較好,所以每天瞞得這麼辛苦,把日子過得這麼恐怖,換來的卻是他的不諒解,而且把事情越弄越糟。再這樣下去,不如一頭撞死算了!”她咬了咬牙,不行,不能這樣下去,失去什麼也不會比失去他的信任更可怕,如果歐陽傑真的為了這事心存芥蒂不要她了,那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到了五點多,歐陽傑果然回來接她,看她還穿著家居服穩穩坐在沙發上不由得一怔:“不是讓你換好衣服等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