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若在一定程度上是安全了,可是林府卻在這一刻陷入了更深的麻煩之中。大廳上,林少清和周永常在紅色的喜字兩旁呆坐著,他們的夫人各坐一邊,也是靜坐無語,兩邊的下人們麵麵相覷不敢發出一點聲響,隻盼著有人能打破這令人窒息的空氣。
出了這樣的事林氏夫婦自然是理曲詞窮,在周氏夫婦麵前簡直就是羞愧難當。廳堂上這大大的喜字紅的耀眼讓人都沒法睜開眼睛去看它,這究是怎麼一種諷刺呀,周永常將一肚子的怒火壓在心裏,他要看看林少清究竟要給他一個什麼樣的交代。婉如靜坐了良久,她知道事情一定是一觸即發,周氏夫婦今天是非要一個結果不可,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在麵子上肯定是過不去的,可是如今柳若連個人影都沒有要怎麼才能平息這場尷尬的婚事呢?她想著扭頭看了一眼林少清,丈夫此的的表情相當難看,臉色鐵青,眼睛中有她從未見過的憤怒。“柳若呀,柳若,這次可是闖大禍了!”她擔心的蹙了一下娥眉。
恍恍惚惚的睡了半個上午,將近中午的時候林柳若終於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她發現若天正緊張的看著他。“哥”她無力的叫了一聲若天,在水裏折騰的那一會兒她什麼力氣都沒有了。“你總算是醒了,把我擔心死了!現在好點沒有?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東西?”若天拉著她的手一個勁地問著,仿佛有無數個關心無數個照顧在等待著柳若的選擇。“我不想吃,我還想睡。”柳若挪了一下腦袋眼睛又模模糊糊地閉上了。“柳若,柳若,不能睡快起來,你都睡了半天,再睡下去會睡出病來的,來,聽話,快起來,吃點東西你就會好了!”若天看柳若那有氣無力的樣子急忙搖著柳若的胳膊,“別睡了,來,聽哥的話快起來!”柳若死活都不願意起來,她一個勁地賴著往床上躺就是不願動一下。無奈若天不停地叫著拉著她漸漸有了點意識才從躺的姿勢變為坐的樣子。不過她還是半睡半醒的樣子,若天連忙從旁邊的桌子上端起一碗細火粥邊哄帶騙的讓她睜開眼睛喝了幾口,可是沒吃多少她又躺下睡了。沒辦法朱若天隻好由她睡了,他放下瓷碗走到了一邊,他的書童就站在那。“你在這兒看著,我先去換件幹的衣服,等一會兒就來。”若天小聲說道。
紅紅的嫁衣,紅紅的緯帳,紅紅的蠟燭,周子言無語地坐在喜床上,他手裏拿著原本屬於新娘子的紅頭帕。就這樣一聲不吭的走了,就這樣豪不留情的離開,周子言的心裏有著莫名的難過與委屈。都這麼喜歡她了,她還想怎麼樣?現在他什麼都沒有了,尊嚴、麵子、虛榮,什麼都沒有了。
林柳若呀,林柳若,你要怎麼樣才能順著命運的步伐走呢,你為什麼總要和自己的命運背道而馳呢?即然有人已經為你鋪平了路選好了該走的道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照著走下去呢?難道非要弄的不可收拾時才知道悔改嗎?
周子言的心被重重的戳了一下,他的心好涼,涼的他都覺得心痛。明明是好好的,怎麼會變的這麼快,他有一種被人拋棄的感覺,他也確實是被拋棄了呀,新婚之夜新娘子居然不見了,這在外人眼裏會是怎樣的一個笑話?他想都不敢想以後該怎樣出去見人,現在他惟一的感覺就是心痛,痛的不想說一個字,講一句話。
門“吱”的一下響了,金色的光線從外麵照了進了,屋子稍稍有點亮了,他已經在這裏坐了整整一個晚上了。“哥”輕輕的呼喚聲使周子言扭頭看了來人一眼。“有什麼事嗎?”他疲憊的問了一句。周子怡慢慢走到了他的身邊眼睛裏閃爍的是憂慮的光芒,第一次見到哥哥的失落,第一次感到哥哥的孤單,她的心有點害怕。望著哥哥淒楚的雙眼,她不忍的說出了她該說的話。“父親和母親去林府了!”“什麼?”周子言驚的叫了一句,他震驚的著著周子怡那有些擔心的眼神,心像被什麼猛擊了一下,他的確怪她,他恨她為什麼會這樣的將他置於如此不堪的地步但是他不希望事情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不希望給柳若造成太大的麻煩,他更不希望在柳若的心中留下什麼傷害。
昭穎、昭毓站在了客廳上,她們回報了尋找的結果。“老爺,小姐會不會出什麼事呀!”柳若的奶娘在一旁輕聲說道。林少清吸了一口氣沒有說話,奶娘知意的往後退了一步,她知道這件事她是不能夠幹涉的。“老爺——”史耿明急匆匆地從外麵跑了進來,可當他正準備說什麼的時候卻看到另一邊的周氏夫妻。他把要說的話給打住了,林少清看了一眼周永常,“怎麼樣了,說罷,那個不孝女找到沒有?”說道不孝女三字時他的語氣特別的重,仿佛恨不得此刻就抓到柳若把她給好好的揍一頓方才解他心中的怨氣。
“下人們在南麵集市上看到了小姐,可是沒有追到。”
聽完史耿明的回話,婉如突然鬆了一口氣,而林少清卻是將放在椅子上的手攥了又攥。“這個逆子!”他真的是氣壞了。
周永常不屑地聽完了史管家的話,不管今天林柳若能不能回來,他都要一個說法。看著林少清的表情他依舊不言不語,他知道有時候不說比說還要有效。然而此刻的周夫人卻再也無忍耐下去了,她傲慢的走到了廳堂的中央,但是當她開口時語氣卻是那麼的平和,不仔細聽她話中的深意還以為她是在和人閑話家常,從這一點看來周府的夫人卻是一個絕頂的聰明人。“林老爺,林夫人,實際上今天有沒有柳若在場都不重要,隻要今天能有一個說法就行了,我想就用不著找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理的人總是要比沒理的人更理直氣壯一些,林少清聽了這番軟硬兼施的話更是氣上加氣,他將胳膊往胸前移了移,眼睛直視正前方。“是嗎,周夫人世這話的意思是今天林某今天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就不罷休了?”
“這話可是林老爺您自己說的,我自然是沒有這個意思,林家在京城也算是大戶,我決對相信林老爺您的為人,但是出了這樣子的事您總得給我們一個交待吧,周府雖不是什麼名門旺族,但是在北京城這個地方也還算是有點名氣的。白天剛娶進門的新娘子晚上卻無影無蹤了,您說這傳出去周家人要糟多大的罪。不是我們逼林府,實在是這件事怎麼也說不過去,我們也是沒有辦法。”這次說話周夫的語氣相對柔和了一點,但話中那咄咄逼的氣勢絲毫沒有減弱,而在林少清看來好像還增了不少。
理上輸了大半,氣勢上又失了一半,看來林少清這半是不好過了,他是一個爽快的人,本來就不熟諳這複雜的人情事故,再加上周夫人又是這麼一個精明的能人林少清隻是有話說不出。就在林少清怒而不能言的時候,婉如開了口,“誠如周夫人剛才所說林家在京城也是名門富戶,你也相信我家老爺的為人,那麼就請夫人再次相信林府,給我們一點時間。等找到孩子後我們一定會把她送回去,給周府一個明確的交待。您看如何?”婉如再次顯示了她溫柔的性情,她從一個母親的角度給周夫人提了這麼一個不容拒絕的請求。
“林夫人認為我們還會要這門親事嗎?”周永常終於開口說話了,可是他這一開口讓所有的人包括周夫人在內都驚了。
林少清和婉如是為了能讓柳若避難才剛好要了這門親事,如若柳若嫁不過去那是萬萬不成的;而周夫人雖然此刻非要個結果但也從未動過要退婚的念頭,丈夫的一句委實讓她吃了一驚。
“要,當然要!”一個急促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眾人都抬頭向外看去,原來是周子言闖了進來。他快步走到兩家的長輩麵前,又出於禮節地給林氏夫婦作了揖,然後他鄭重的說道:“兩位請放寬心,這門親事是不會退的,在柳若回來之前我是不會寫休書的,請放心。”說罷他又麵對自己的父母以一種更為誠懇急切的語氣表達了自己的心情,“孩兒不孝讓二老操心了,但是也請站在兒子的角度想一想,我現在隻是想盡快見到她,讓她給我一個交代,所以在她回來以前就請暫時還把她當成是已和兒子拜了天地的兒媳吧!”,本以為可以把話順順利利的說完可是當周子言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聲音已經哽咽的無法再說下去,而且他的表情也已經無法描述了,因為那張俊俏的臉上飽含了太多的情感。失望,痛心,無奈,執著,堅定早已混合在他的心裏,顯在他的臉上,刻在他的睛裏,溶進他的話裏。
“你-”周永常聽完兒子的話早已氣的說不出話來,在這麼多人麵前顯示周家人的無能和懦弱他真的無法接受,“你這個逆子,你是不是要丟盡我周永常的臉你才肯罷休?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巨大的拍擊聲突然在林宅的大廳上響起,廳內所有的人都被震驚了,他們不禁扭頭尋找聲音的來源,隻看見周永常的左手剛剛落在漆木的雕椅上,周夫人也急了,她急忙過去拉著丈夫的胳膊,“這不比周府想怎麼發火都可以,你在這裏讓孩子已後怎麼出去見人?”“不要跟我講這個,生出這麼一個大逆不道、沒半點出息的兒子我周永常這輩子是白活了,你說你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這麼一個和你八字不和的人!當初你說想娶她,我就想八字不和沒什麼,我周永常這輩子不信鬼神,後來我也沒有因為你沒有考科舉不能成親,不顧全族人的反對辦了這婚事,現在好了,人一夜之間不見了,你又要我不追究,你說你還想要我做什麼?是不是等到哪一天還要我給你下跪不成?我上輩子欠了你什麼!”
周永常用手狠狠的指著周子言,他把心中所有的怒氣都發在了兒子的身上,恨鐵不成鋼的這句老話相信在此應該有點體現了,把所有的疼愛給了他,把最大的寬容留給了他,換來的卻是這輩子從未經過的羞辱,這教他如何不怪,如何不痛?
被完全的否定,被完全的拋棄,周子言的心如被千人萬人在揪著,一點點地被撕扯,一點點地被破壞,他沒有了一點可以自立的理由,是的,他不配存在,他沒資格去要求,他更不該在這個時候去請求,他是錯的始終都是錯的,他不該堅持自己的心,他不應該傷害父母的心。他好愧,他好悔呀!
周子言深深地低下頭,他不停地在口中說著對不起三個字,對不起但還是請原諒,周子言跪在那裏一動也沒動。“對不起,還不快起來?”周夫人拉著他不停地看著周永常的臉色,她真怕老爺會做出什麼事來。
眼看著裏麵的情況越來越不對,周子怡心急如焚。早就料到哥哥來這裏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所以她已經想好了對策,但是看著哥哥在裏麵又是跪又是被無情的責罵她還是忍不住,她無法想像一個擁有十分優越感的人在經受這通痛罵時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完全被否定,完全被放棄,在門外的她似乎都能從那話語中感覺到,更何況是身臨其境的他?此刻的周子怡似乎比周子言痛的更深,她體會得到哥哥的心情,她更能明白哥哥的感覺,可是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時間一分分地過著,陽光照射客廳旁的花影從裏麵繞到了外麵在碧青的石板上留下了長長的影子,周子怡聞到了空氣中略微有些清冷的味道,她知道比這更冷的是裏麵,她不能再等下去了,這般無終的冷戰隻會是越打越痛苦,越打越寒心。她重新看了看眼前的情形,深吸一口氣抬起左腳踏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