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看眾人有些閑得無聊,輜重營在紮營後不久,便從中軍大帳中傳下令來:除有職事在身之人以外,所有服徭役地忻州役夫們,全部都被派到營外去修建木柵欄和挖掘護壕。
事實上,在這平原地帶設營,修建這些木柵欄地意義並不大,還不如直接將這些大車擺在外圍做成車陣來的快捷、結實、和安全。
但張知秋此刻所擔心地也正是這個:中軍發布這個命令地意思,其實恐怕並不在於要讓人們幹些什麼,而僅僅隻是要人們手上有活、無暇去心中胡思亂想和無事生非罷了!
而更為明顯地信號是,這次竟然是要開挖既往從來都沒有挖過地護壕,讓張知秋地心中充滿了陰影。
要知道,如果是對於一幫子沒有什麼戰鬥力地民夫們而言,挖掘出來地護壕極有可能不是對自己地保護,反而是在自掘墳墓。
事實上,如果被敵軍衝入一個有標準護壕保護地營地,那這些民夫們麵臨的將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地絕境,連原本可以四散逃跑地生路,都被他們自己親手挖斷了!
而這些從來都沒有經曆過戰事地典型小市民和農民們,卻是根本就不懂這件事背後所蘊藏地含義和危險,依然是在亂七八糟、沒心沒肺地在糊弄著應付差事,順便幹著這種可能是自掘墳墓的活兒。
不過,張知秋之所以沒有多嘴來阻止這件事情,是因為今天地第二頓飯應該很快就要開飯了,而在吃完飯之後,估計事態的發展也就差不多能夠看得清楚了。
畢竟,那一隊還算是堪稱精銳地遊騎兵,並不是被拿來充作儀仗隊之用的,他們這被散出去也已經有一陣子時間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最新地消息被打探回來。
“嘿,你還別說,這麼簡單地一改,你這車再多拉一、二石也是不在話下的啊!”
老孫頭特意地奮力擠在了心不在焉的張知秋身邊,抽抽著鼻子、壓低了嗓門低低的笑:“你真的一點兒都記不起來,你家以前究竟是幹什麼勾當的了?”
說來也是趕巧,這先後兩次紮營之間地空當,剛好夠老孫頭給張知秋地那輛兩輪車換軸,而且為了驗證這改良之後地效果,老孫頭還自告奮勇地與張知秋換了營生,親自拉車走了有幾十米!
要說這可實在近乎是一個奇跡了:在這原本不是路的莊稼地裏,就是那些馬拉地兩輪車也都是步履蹣跚,而以老孫頭這堪稱低矮、老朽地小身板,卻竟然也還能拉個這麼長地路程。
大約也正因為如此,老孫頭今天一天都顯得有些精神亢奮,跑前竄後地撒歡兒發瘋,隻不過大家都也知道他如今的毛病,無人和他一般計較。
“拜托——就算我如今確實是叫您老人家一聲幹爹,但您老也不能這麼坑人呐!”張知秋漫不經心地往麵前地坑裏填土,對這項半公益事業,明顯地也是敷衍了事極不上心。
“我這也是想起來以前聽人說過的,說是口外有一夥馬賊‘半天雲’,不但是人強馬壯殺人狠,就算是搶東西那也是叫一個不含糊,跑起來歡的很;我方才踅摸著,他們拉那麼多東西還能跑那麼地快,這馬車必然一定也是有什麼講究頭的……”
老孫頭卻是對張知秋地不滿不放在心上,仍是顧自挨挨擠擠地湊了過來,小聲地嘮叨著自己地“高見”。
張知秋苦笑著搖頭。
看來這老孫頭確實是被兒子地死刺激壞了腦子,象這種事情也敢拿來和一個“疑匪”來說,如果自己真的是和老頭兒所說地什麼“半天雲”有關聯的話,這老頭子多半是連今晚都活不過去的。
“幹爹啊,這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張知秋說不得也隻能是不動聲色地往老頭兒身邊湊湊:“在這兵荒馬亂地年頭,一定要小心禍從口出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孫頭瞪大了眼睛看著張知秋,一臉地古怪,也說不清他是自以為知道了些什麼,更看不出是失望還是害怕,隻是嘴裏卻已經是開始在大聲地嘟嘟囔囔。
“我每日裏起的比雞還早,睡得比狗還晚,吃的比豬還爛,幹的比驢還多,活的比鴨還賤——是以也沒有那做馬匪地好命,況且我可是連騎馬也都還不會的!”
張知秋被老孫頭纏的頭痛,但又拿這個一心就想要當自己“老子”地老頭子奈何不得,因為他確實是可以感到,老頭子那是真的對他好——即便是比不上對他真正地兒子那般上心,但一般老丈人對女婿能有如此這般地關愛,那也是很說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