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左岸，右轉（10）
晨光微露，天色一點一點轉白。龐大的雨水下落的聲音幾乎使整個城市陷入一陣癱瘓。
陸小也下定決心要把附近報刊亭裏的報紙都買下來，免得念小影看見了會更加悲傷。他把鞋脫下來提在手裏，光著腳躡手躡腳地向門外走去，避免吵醒依然在睡夢裏的女生。
“小也，你怎麼……”南飄的聲音虛弱得如同隨風飄揚的柳絮。
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成串地從南飄的頭發上滴到洶湧的積水裏；她的臉上鋪滿了錯雜的水痕，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一張臉蒼白得像紙一樣；她的胳膊上布滿了被什麼東西劃過的傷口，因為被雨水浸泡過，可以清楚地看見傷口處泛白的肉；黑色的紗裙濕漉漉地緊貼在她的骨架上，水珠順著裙擺上的褶皺向下滾動。她冷得牙齒打著冷顫咯咯作響，像是一口氣就能吹倒的空殼的小人。
陸小也注意到：南飄的手裏緊緊握著一個透明的玻璃瓶，瓶子裏盛著綠色的液體。她握著它就像它是萬年靈藥、無價之寶。
“南飄，這麼大的雨你蹲在這兒幹嗎？”陸小也哽咽著問。他把雨傘移到女生的頭頂上，替她遮住洶湧的雨水。
“小也，我聽別人說，我們常去的城郊的那片森林，隻要一直往深處走就可以看見一個很小的泉眼，裏麵冒出的泉水是綠色的，喝下它的人就可以獲得永久的幸福，所以我想盛來讓小影喝。”南飄的臉和聲音都蒼白無力，隻有一雙眼睛異常明耀，像兩顆耀眼的星星。
“南飄，你怎麼那麼傻？”陸小也的眼睛裏湧滿了淚水，把搖搖欲墜的女生攬在懷裏。
男生微熱的體溫迅速流竄進了南飄的心窩，她終於打出一個響亮的噴嚏：
“阿嚏……小也，我好恨我自己，為什麼我隻能看著我的小天使難過，卻不能給她任何東西？”
咳咳咳……
南飄劇烈地咳著，臉憋得紫紅。
“哎呀，你的頭好燙！”觸到女生的額頭，陸小也大聲地喊道。
“小影......我不要......做回向小艾......我......隻要做......向南飄。”南飄用盡最後一點力氣，說完終於暈倒在陸小也溫暖的懷抱裏。
因為念家並沒有什麼親戚，認領遺體等一大堆的事情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張媽和劉叔身上，忙活了一個晚上，拖著疲憊的身子趕回白色別墅，卻在門口看見了暈過去的南飄。
張媽像是被燒著了一樣，火急火燎地跑到了女兒麵前：“南飄！”聲音刺耳、淒厲。
“啊？這麼燙！慶華，快把車開過來。”張媽把南飄拉進了自己懷裏。
“她怎麼了？”透過窗戶看見外麵圍攏在一起的幾個人，念小影頂著洶湧的雨水衝過來。
“小影，她有什麼錯，為什麼你要那樣對她？”陸小也幾乎是憤怒地喊道，“她隻是聽別人說喝了那種綠色的水就可以永遠幸福，於是冒著傾盆大雨跑了幾公裏的路到森林深處為你盛那種水；她怕吵醒你，於是在大雨裏坐了整整一夜；雖然你決絕地不願再和她做朋友，可她還是一如既往地愛你、寵你、對你好，依然把你當作她的小天使，想要把所有的東西都給你。”
“一切都是我的錯……難道我就沒有無奈？我爸爸媽媽不要我了，他們丟下我一個人走了，小光哥哥也是，他不理我了，我不知道為什麼。而他們都不喜歡我和南飄做朋友，我不想再讓爸爸媽媽傷心了，也不想讓小光哥哥再丟下我一個人走了。”念小影咧開嘴大哭，她的背劇烈地抽搐著，活像一個手裏的糖果被雞叼走的委屈的小孩子。
“……要我拿你怎麼辦？”陸小也的喉頭劇烈地抖動，拚命忍住淚水，他抬手擦掉了女生臉上的淚水，手指間沾滿了若有若無的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