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你是答案（3）
如果十月十六日念小影把那張報紙讀完，她就會看見幾乎占據了其它所有版麵的一則絕對有爆炸性的新聞：維也納外籍華人，著名鋼琴大師汪潭將出任第十界鋼琴大賽評委。
而汪潭在闊別祖國十七年後的突然回國終於把念小影、陸小也和向南飄帶得離左岸越來越遠。
時間在念小影琴鍵上跳動的手指間緩慢下落，終於到了第十界鋼琴大賽的比賽日期。
清晨，在城市還處於昏睡中的時候，念小影背著昨晚收拾好的行李悄無聲息地趕向機場。坐在出租車裏，昨晚的夢從她的大腦裏遛了出來，每一個細節都無比清晰：
夢裏，她站在維也納金色大廳紅藍兩色相間的外牆邊，抬頭張望著豎立在屋頂上的許多音樂女神的雕塑，眼睛裏有星光流淌。忽然，身穿一襲白裙的媽媽緩緩從天上飄下來，落在其中一個雕塑的頂上，柔聲說：“影影，如果有一天你可以在維也納金色大廳裏演奏鋼琴，我和爸爸會再回來的，永遠陪在你身邊。”媽媽美麗的麵龐綻放成了一朵高雅、清麗的百合花，眼睛裏閃著小女孩般純真的光芒。
她高興地問：“是真的嗎？媽媽。”媽媽良久沒有作答。忽然，爸爸也落在了媽媽旁邊，含笑點頭。
想著這些，念小影的臉上綻放出了罕見的笑容。幹淨。明了。
坐在飛機上，從來沒有暈過機的小影竟然出現了很嚴重的暈機症狀，上吐下瀉，臉色像百紙一樣蒼白黯然。
“……手帕。”坐在小影旁邊的中年男子遞過來一塊潔白的手帕。
“謝謝！”小影感激地看他。
——還是很帥的大叔呢。
一張臉棱角分明，很好看；雖然已到中年，可一雙眼睛清澈無比，像個孩子；一雙手更是好看得不得了，修長、白皙。隻是他的臉上、手指間……渾身都沾染著憂傷。潔白的襯衫從灰色的西裝領口露出來，沒有一死汙漬。像一個憂傷的貴族王子，在人群中，一眼便能注意到。
“這麼小，一個人坐飛機？”聲音幹淨、溫柔。
“恩。”小影的眼睛裏迅速湧滿了淚水。
“我叫汪潭，這是我的名片。”
“……”小影皺了皺眉頭，沒有接。
“你很像一個人，”說話時，死死地盯著小影的臉，“是彈鋼琴的，叫夏安然。”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小影的眼睛裏滑落。
“怎麼啦？”汪潭擔心地問。
“……暈機……頭疼得……厲害。”小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暈機這麼嚴重，還坐飛機？”汪潭皺了皺眉。
“以前從來沒有過，這是第一次。”小影的臉色愈加蒼白。
“可能是害怕吧，前不久北京到上海的一次航班墜毀了，死了很多人。”
“……”小影捂住臉，有淚水從指縫流出來，洶湧一片。
汪潭又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小影：“手帕。”他終於確定眼前的女孩正是夏安然的女兒。
“你喜歡上海？”
“不喜歡！”小影的聲音裏有說不出的淒楚，“上海是我最討厭的城市。”
“我家在上海。以前我很喜歡上海，可近來也開始恨它。”
“……您的……”沒等小影說完，就被汪潭打斷了。
“你終於肯接受了。”汪潭把拿著名片的手伸到小影麵前。
“……”真是絕頂聰明的大叔，能看穿人的心，“您肯定不會是壞人。”
“曾經有人和你說過同樣的話。”汪潭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沉痛。
很多年以後，每次想起與汪潭在飛機上的相遇，念小影的臉上始終都帶著茫然的神色，浩渺的眼眸裏沒有神，仿佛所有一切都隻是別人的故事，別人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