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人前顯貴,必須人後受罪。
雖然人後受罪,未必人前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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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年鬥與佛印老和尚在山中住得數日,除了清燈古佛為伴,猿狖山魈相鄰,整日也見不到一個人影,便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想自己來到大宋朝,珍饈美味沒吃上一口,古代美人沒抱過一個,就跑到這大山中避禍藏了起來,若一直這樣藏下去,要到什麼年月才是個盡頭。
正無可奈何之時,他心裏忽記起一事兒,又在心中盤算了盤算,覺得此計可行,便直向佛印老和尚的禪房奔去。
進了禪房一看,這老和尚果然坐在一個青藤編的蒲團上,雙目微閉,正在靜坐參禪。蘇年鬥亦管不了那麼多,抓住老和尚的胳膊便大聲嚷道,“佛印大師,我問你一事,你說在大宋朝是不是有法可查,凡犯罪殺了人,隻要出家當了和尚,官府便不再追究了呢?”
那佛印和尚眼珠一轉,回問道,“阿鬥,這話你聽誰說的呢?”
蘇年鬥吱吱唔唔道,“書裏,好象是書裏提到過。”
佛印老和尚一聽,撫了撫沒有一根胡須的下巴道,“嗯,倒是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一出家便是跳出紅塵外,不再與俗世有一點兒瓜葛了。”
蘇年鬥一聽,高興得一下子跳了起來,緊抓住老和尚的雙手道,“大師,那你收我當徒弟吧,隻要你收了我,你讓我做啥我都聽你的。”
老和尚皺了皺眉道,“收你當徒弟倒也沒有什麼,不過,我去哪給你弄度牒呢?”
蘇年鬥沮喪地問,“度牒,唉,難道在這裏做和尚都要身份證嗎?”
佛印老和尚道,“唉,阿鬥,你也該多讀些書了。我來給你講講這度牒的來龍去脈,度牒始傳於南北朝時期,有了度牒,便可以免賦稅避徭役,到了唐代,僧尼泛濫,已有十萬之眾,官府為了加強僧尼的管理,亦有遴選之意,便規定凡僧尼受牒必須納錢。到唐中宗景龍二年,官府便開始買賣度牒,以充軍政費用,到了現在,一個度牒已經賣到了一百三十貫了。”
蘇年鬥聽完眼睛一亮,“一百三十貫,大師,你現在兜裏有多少錢,要不,咱們去買一個吧。”
佛印眨了眨眼,忽然笑眯眯地道,“阿鬥,你真的這麼想當和尚嗎?如果要真想當,我倒有個辦法。”說著,佛印回身取過一個小包袱過來,打開包袱翻了幾下,便取出一個土黃色的小冊子,遞在蘇年鬥手中。
蘇年鬥接過那物拾打開一看,隻見上麵寫著一堆字,有自己認識的,但大多如鬼畫符一般,自己根本看不明白。又見上麵蓋了許多紅印章,樣子很象個什麼證書之類的東本,他心裏便也明白了幾分,試探著問道,“大師,這就是度牒吧,是你自己的嗎?”
佛印老尚點了點頭道,“不錯,這是一張五花度牒,不過不是我的,這是歸宗寺的一個小沙彌的。他出家前叫德福,皈依後法號無色,隻可惜他塵緣不長,一年前病死在歸宗寺裏了。他死後,這張度牒便一直在我手中,若你真的想當和尚,便續他的佛緣也好。”
蘇年鬥一聽,早樂得手舞足蹈了,心想,“此乃天無絕人之路,有了這度牒,自己便可以放心遊覽這大宋朝了,沒地住,我就拿這東西找個寺廟掛個單;沒的吃了,就隨便找個人家化個緣。這簡直就是一牒在手,衣食不愁呀。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當了和尚便沒法娶老婆了。”
想到這,蘇年鬥略一猶豫,一咬牙,撲通一聲便給佛印跪了下來,口中高叫師傅。
佛印老和尚卻笑咪咪地搖頭道,“不急,不急。認師之前,我要先把一些事給你交待一下。平常若要出家,一般需要先在寺院裏做行者,就是做一些雜役粗活,磨練心性,待師傅考核合格後,才能夠受沙彌戒。這沙彌戒是最基本的清規戒律,主要有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現在事有從權,行者這一關便也算了,但是這五戒你能持否?”
蘇年鬥聽完,沉默良久,忽然雙手合十道,“師傅,弟子一切當以師傅為榜樣,一言一行皆以師傅馬首是瞻,若有違背,則叫我下那無間地獄,永受烈火灼身之苦。”
那佛印老和尚聽完哈哈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看來,這世上又多了一個酒肉小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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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年鬥剃了光頭,便算是皈依了佛門,正式當了小和尚。他心中暗自慶幸,自己還好是來到了大宋朝,這時尚沒有‘清心’儀式,若是一不留神跑到元朝明朝清朝,腦袋上這會肯定已經被香燭燒出幾個黑洞了。
佛門數日下來,蘇年鬥心中暗自納罕,這佛印最初說得倒好,現在卻閉口不提帶自己下山的事,隻整日逼著自己背什麼金剛,愣嚴,法華經,這一堆“如是我聞”已經聞得他頭都大了。
蘇年鬥越來越覺得心中苦悶,隱約有一種上當的感覺。
終於有一日,他忍不住又跑去找佛印老和尚,滿臉疑惑地問道,“師傅,我突然想起一事,若出家便可以不被官府追責的話,那你當初又為何會被那黃州太守給捉住關起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