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大方(1)
那天的日頭有些毒辣,太陽四處散發著光芒,把整個大地照耀的密密麻麻全是陽光,樹枝下灑下片片被阻擋的陽光細片,散落在樹下的躺椅上,橫條紋躺椅上擺著一本名為《怨女》的書,白色封皮中上部印著一個小長方形的郵票似的圖畫,方框裏牡丹滿園,浸淫在細細密密的陽光裏,畫麵鮮活地能從長長的框子裏蹦出來,撲向立在躺椅邊上那個默默站著的人,吻向那人的臉,那麼鮮豔與充滿活力,竟也無法獲得邊上那個人的垂青,那人隻是站著,目光冷冷注視著遠方。
遠方的景色被鐵柵欄鎖死,一望無際的花園,穿過柵欄的阻擋,衝向外麵寬闊的馬路,路上一輛跑車忽地一飛而過,轟隆一聲,打破了原本花園裏的靜謐,躺椅邊上的人終於有了一絲反應,她的目光順著柵欄,怔怔望著又退回來的跑車後視鏡,她看地仔細,透過柵欄的空隙處,似乎能看到那個後視鏡有無損壞。
她握緊拳頭,微微露出頭的指甲,陷入掌心細膩的皮膚裏,活生生的疼痛感,傳到大腦,僵死的神經,活泛開來。
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嘲笑的喊叫,聲音愈發刺耳,傳入耳朵裏,能把耳膜刺破。
“藍思穎,躲在那裝死呢?”
多簡單的話語,裝死呢?這句話不恐怖,她自然不害怕別人用這種嘲諷的語氣跟她說話,有什麼可生氣呢,人之間總有看不慣的時候,以往好多次,明明是她委屈,竟有人能把錯誤全怪在她身上,到最後以前還要好的朋友,被流言掌控,放棄了與她交好,她自然知曉自己有問題,但從始至終,她除了抱怨過兩聲,全無傷害別人的想法,那時,她不懂,以為都是別人的錯。
後來她覺得都是自己的錯,現在她覺得大家都有錯,一個巴掌拍不響,要想使別人更相信自己說的話,就需要一些不那麼真實的話,加強自我的論證,繼而博得別人的信任,大多時候,無法顧忌另外一個人的感受,隻好相信這種不太真實的話語,論證的人勝利,被論證的人失敗了。
她害怕和恐懼的是那個名字,好像一種從地獄傳來的聲音,腳底都被聲音中的恐怖氣息嚇得冒出了虛汗,腦門也冒出虛汗,一點一點順著腦袋流入脖子裏。
“藍思穎,啞巴了。”
那人又說話了,她又開始恐懼了,心髒驟然縮緊,縮緊到一個程度,呼吸開始變得困難。
藍思穎不說話,避開對方嘲笑的眼神,轉身拿起躺椅上的《怨女》,翻開翻閱起來。翻到目錄第三行才出現本書的名字《怨女》二字,藍思穎看著頁碼翻到99頁,“上海那時候睡得早,尤其是城裏、、、、、、”她默默念著,滿腦子都是“藍思穎”三個字,她讀出聲音,又把書中正文第一話複述一遍,聲音越來越大,終於心髒泛起了更大的漣漪,後花園通入住屋的木門,執拗一聲被人推開,來人穿著白色的體恤衫,駱駝色短褲,腳上趿拉著夾腳人字拖,走路時,啪啪作響,擾亂了藍思穎念書的心思。
“小姐,冉雨澤少爺來了,在門口等您。”
來人是這個花園的管家,藍思穎打量著兩人的穿著,始終無法相信這個穿著如此年輕的人,都有四十歲了,在這個家裏服務了超過十年時間,可以說這個帶著花園家是這個管家一手照顧的,他叫她小姐,藍思穎又是一哆嗦,手裏的書,失重落地,砸中穿著拖鞋的腳趾,藍思穎向後一蹦,蹲下揉了揉腳趾頭,再抬頭時,管家已經退了出去。
馬路上,響亮的口哨聲,隔著老遠都能聽的清楚。
藍思穎抬眼,剛才吼她的那個人,身上穿著淺藍色襯衫,藍色牛仔褲,白色運動鞋,臉上帶著黑色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右耳閃著亮晶晶的鑽石耳釘。
她抬手捂著眼睛,避開鑽石耳釘耀眼的光芒。
她不過是一顆平凡的石頭,在池塘裏,被河水打磨著,與別的石頭互相碰撞,她不奢望自己能成為珍珠,或許她是奢望的,隻是她隻處於池塘小溪水裏,連大海都未來得及接觸到,無法成為海灘上的沙子,自然無法玉蚌含珠,幾經磨難,轉化成珍珠。
更何況那麼閃閃惹人愛的鑽石。
藍思穎又摸了摸自己的腳趾頭,拿起掉在地上的書。
終究一個沒忍住,抬頭望著那個男人。
靠著跑車,兩臂互相環住,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藍思穎,沒想到你還能轉性子,嘰嘰喳喳的你,竟然也有安靜下來的時候,我以為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沒想到你變得這麼呆,我還以為你受什麼刺激了,是不是後悔了,沒事瞎賭什麼?”
兩人終於隔空對視了,藍思穎站起來,正麵迎接冉雨澤的目光,她看見男人笑了,露出一口白牙,嘴裏的話卻糙到了一定的極限。
“一個傻逼似得,真當自己是跟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