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軒將顏清嵐護在身下,一時間,他隻覺得他是發了瘋。明明一切算計妥當,故意露了破綻,犧牲了一批親衛,才讓元家相信,他這個皇帝是黔驢技窮,無計可施。可是,錯在為了救她,而讓餘夫人傷到,再錯於,帶著顏清嵐出了宮,最後,居然為了護著她,不惜提前和元老頭反目。
一步錯,而步步錯!
“皇,皇,皇上,你,你出血了。”
顏清嵐顫抖著聲音,看著眼前的慕景軒,眼眶酸酸疼疼,害怕得連話都說不清楚。而她這幅眶著熱淚的神情,反倒讓慕景軒忽然鬆了口氣,硬是撐著冷哼一聲:“怕什麼,朕是九五之尊!上天護佑。”
“是是。可是,可是。”
顏清嵐咬著唇,剛想推開慕景軒自己替他擋著,那從遠至近的馬蹄聲,似乎在轉瞬間,到了眼前。而車外根本沒有靜默的時刻,那馬蹄聲紛亂,哭喊聲隨之響起。唯一的好處是,亂箭不再衝著車廂來了。
慕景軒坐起身,皺著眉頭捂住受傷的胳膊,轉過頭看向皺巴著臉,將哭未哭的顏清嵐:“你,”張嘴想說什麼,卻不知該說什麼。頓了頓,才接下去說道:“援兵來了,你別怕。”
顏清嵐“嗯”了聲,低頭想找幹淨的布料幫慕景軒包紮。大約是逃難的時候,沒想到會被追殺吧,沒帶著隨身藥物,倒是找到了剪刀。顏清嵐歎了口氣,本想用宮服,可料子太厚,隻能快速順著手腕,將兩個袖子給剪下。
慕景軒不明就裏的看著顏清嵐的動作,片刻中,顏清嵐就拿著那兩截袖子,跪坐在他身邊,小心翼翼將他受傷的地方用力紮住。抬頭露出可憐兮兮,又強自鎮靜的樣子:“皇上,你且忍忍。”
慕景軒就見他的身影在那眶著淚的黑眸中,漸漸影現,而此時此刻,確實,那黑眸是牢牢盯著他的,也隻是他。突然間,煩躁的內心,似乎得到了紓解,奇跡般的平複起來。幾乎有些慶幸的覺得,還好,還好帶著她出宮了。
“皇上。”
車外有人輕呼。顏清嵐猛地轉過眼盯著車簾,心裏狂喊,車外的是謝子逸!慕景軒卻在顏清嵐驚喜的神情中,收到一絲落寞和,哼,憤恨!
“你候在車裏。”
慕景軒轉過身掀開車簾走了出去,顏清嵐咬著唇,深吸了口氣,小心藏在車簾後,豎起耳朵聽著車外的情景。
“周大人,你來的晚了。”
顯然慕景軒並不感謝謝子逸的救駕,反倒怪罪起他來的太晚,而謝子逸依然溫和著告罪。
“皇上,元尚書?”
“就地斬首。”
慕景軒冷冰冰的聲音傳進車廂。顏清嵐人微微一顫,慕景軒今日終於能夠將心頭大患給鏟除了。好奇心起,掀開車簾,探了半個身子出去看。
就見謝子逸站在慕景軒身後,而元尚書等人,跪在慕景軒腳下,頭發散亂,狼狽不堪。而慕景軒剛剛頒布完旨意,元尚書反倒仰頭哈哈大笑:“昏君!你殺了老夫,就不怕你這玄武再無棟梁幫你守護。你也不怕,那建德狼心不死,來犯我玄武嗎!”
“朕的江山,自然由朕親自守護。”
慕景軒滿臉冰冷,衝押著元尚書等人的親衛一擺手,顏清嵐一時來不及躲進車廂,眼見便要手起刀落。
“別看。”耳邊卻突然響起溫柔關懷的聲音。
眼前突然出現手,將場景給遮住。顏清嵐抬起眼去瞧,正巧與謝子逸有些擔心的眼神對視。謝子逸眼中充滿著顏清嵐不敢去想的感情,而他臉上半片銀色麵具,在陽光下泛起一陣炫目的光彩,讓顏清嵐不得不躲避著,不敢再看。
她低下眼,卻死死的盯著謝子逸的掌心。他的手指修長,手掌不大,卻正好能將眼前那片血腥的場景替她擋住。隻是露出小半截手腕上,還有讓顏清嵐依然觸目驚心的傷疤。
“你怎麼出來了!”
瞬間,陽光衝進顏清嵐眼前,而滿眼的紅色血氣,也同那聲音,爭先恐後衝了過來。慕景軒氣勢洶洶的臉在她眼前放大,顏清嵐張開嘴,“啊啊”兩聲,卻,吐了。
那一吐,顏清嵐隻覺得能將黃水都吐幹淨。慕景軒的衣服先被鮮血,再被她給弄的亂七八糟。也不知道慕景軒打得什麼算盤,元尚書死了,他反倒不急著回宮,而是帶著她入住京城外鄉,臨陽縣的小客棧。
一切換了幹淨,顏清嵐還是覺得滿嘴的血腥味,一閉眼,就能看見元尚書的頭顱在地上滾,似乎還死不瞑目的瞪著她。
哎,她哀歎了無數遍,才看到慕景軒慢吞吞走進房裏。懶洋洋坐在圓桌邊,給他自己倒了被茶水,抿了口,似乎有些嫌棄的皺了皺眉,才將茶盞往桌上一放。雙手環臂,篤篤定定的看著顏清嵐,卻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