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娘被安葬之後,顏清嵐扶著謝子逸慢慢回到屋子。還不等謝子逸坐定,顏清嵐已經開始狂理行李,嘴裏念叨:“這個吳大人顯然不是善茬。咱們快點走。”
謝子逸看著顏清嵐收拾,手扶住額頭,等一陣疼痛掠過,才有力氣說話:“他既然能夠說明日來接我們,必定有他的原因。要不然找到我們的當天,就應該殺了李大娘,把我們帶走。”
“那,你的意思?”
“他有什麼顧慮,所以先穩住你,幫我治病。”
“等等,他說你中的毒,是什麼意思!”
顏清嵐放下手中行李,轉念想想,如今確實如同甕中之鱉。自己的逃亡,在吳大人眼裏,恐怕就像小孩子玩鬧一般,心裏不由泄氣。可眼前還有一樁重中之重,就是謝子逸中毒了。
“大約是逃跑時,中了他的暗器。”謝子逸輕描淡寫的述說,似乎在說一件同他無關的事情。
“暗器,”顏清嵐想了想,“就像李大娘那樣麼?那個針孔!”
“恩,但想必他給我服用了解藥。”
謝子逸歎了口氣,衝顏清嵐招招手。顏清嵐順從的坐到他身邊,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恩,總之我們還是要回去的。”
“不。你不能回去。”謝子逸笑了笑,伸手摟住顏清嵐的肩膀,緊緊摟了摟,“你得去尋皇上。”
顏清嵐吃了一驚,剛想直起身子,卻發現謝子逸力氣極大的摟著她,不讓她移動分毫。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聽我說,孝皇帝的內亂看似平定,但朝中依然有亂黨懷著野心。而孝皇帝,對玄武也並沒有真正締結兄弟之邦的念頭。”
“那個吳大人,看上去是孝皇帝的臣下,但如今所見,隻怕並不簡單。你身懷皇上的血脈,他們必定會用你來要挾皇上。甚至幹脆殺了皇上,奉你肚中孩子稱帝,由他們暗中操控。等時機成熟,再奪了皇位。”
顏清嵐聽謝子逸一口氣說的這些,她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孩子,如今就是顆定時炸彈,所有人都在搶奪。建德能用他來威脅玄武,而元家能用他來逼皇帝禪位。至於那個吳大人到底是何方的人,似乎此時並不重要。
吳大人看出她對謝子逸有情,利用謝子逸中毒,牽製她不能逃走。而此時謝子逸讓她獨自離開,便是利用吳大人自大的以為她無法放棄謝子逸。
她懂得,隻要回到慕景軒身邊,那這場追逐就會變得沒有意義。那些人才會調轉方向,重新部署。
“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會走的。”
顏清嵐虛弱的笑了笑,利弊她都清楚,可是人的感情遠遠超於理智的分析。她眼睜睜看著李大娘死在眼前,她怎麼還能任由謝子逸獨自麵對吳大人。顯而易見,若是她離開了,能逃多遠且不論,就憑吳大人心狠手辣的作風,謝子逸斷斷不能活了。
“是我動了私心。”謝子逸自語了一聲,牽起嘴角自嘲笑著搖頭,“那我們一起走罷。能走多遠,是多遠。”
顏清嵐動搖片刻,固執坐著:“我不想看到你死。起碼目前為止,他還不會殺了我們。”
謝子逸勸說兩句,見顏清嵐主意已定,便也停嘴不說。揉著眉間,額頭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跳動,一抽一抽,更兼是昏昏沉沉的,似乎一絲一點的力氣都使不上。心裏便越發了然,難怪吳大人那麼自信,一方麵押定顏清嵐不會丟下他自己走,一方麵便是用了藥讓他使不上力氣。
迷迷糊糊中,看見顏清嵐嘴唇張合,可到底她說了些什麼,謝子逸始終聽不清楚。但他的力氣開始消散,額頭像被人用刀砍似得,劇烈疼痛起來。沒多久,捂著額頭,眼前一黑,重重跌倒在床上,失去了意識。
而顏清嵐在謝子逸摔倒在床上,失去意識後,居然鎮靜的將他扶好,蓋好被子。她似乎篤定此時他們兩人是無礙的,也更加堅信隻要離開,謝子逸就會死的實情。
她屈膝坐在謝子逸身邊,頭靠在膝蓋上,謝子逸醒來時的驚喜,甚至有種想就此在這兒生活下去的念頭,已經全部消失幹淨。
父皇說得對,她就是妖女,她會給周圍的人帶來不幸。是她害死了母妃,是她讓皇兄麵臨內亂,也是她迫的慕景軒加快掃除元家的步驟。而此時,她最最在乎的謝子逸,正倒在她的身邊,也正是因為她的緣故。
嗬嗬,顏清嵐閉著雙眼,冷冷笑了幾聲,確實啊,她就是妖女。可老天為什麼要突然收回她預知的能力,要是,要是她還有預知能力,說不定就能多一份籌碼,也能幫助周圍的人躲開災禍。
顏清嵐覺得眼眶熱烘烘的燙人,手指胡亂擦過,卻沒有任何淚水流出。無奈的扯開嘴,無聲笑了笑。扭過頭看向窗外,依然是灰蒙蒙的天,這夜似乎極為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