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光線不甚明亮,女人額上沁著汗,麵容蒼白,嘴裏呻吟道:“爸媽你們別死……趙……子遇你也別死……媽的……好痛……摯鳶你丫的快把我送回去……”
床邊坐著一個藍袍男子,墨發如緞,俊顏如玉,此刻,他正一本正經地盯著女子的傷處,望著滲出的鮮紅,眉宇擰得很緊。方才他將軍醫趕了出去,因為軍醫要醫治她。
她救了他。
時隔多年,那一刹那,他卻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
如果是她,便不需要施救。
他抬手替她拭去額頭的汗,“會是你嗎?我知道你喜歡他,但是你救了我,這一次又……”
段精衛安撫好他的戰馬,這才聽副將稟告那個女人的來由,聽罷,他不禁擰起眉頭……自太祖始置營妓,軍中狎妓便合法度,營妓皆是沒官的罪女,再分配至各軍營供領將紓解,隻要手下人不玩得太過,他亦從來不管這些事情,隻是如今看來便不得不管了!他倒是從未想過還有這等玩法!竟然私相授受在軍中圈養女人!他幾時給他們這樣的膽子!
副將見段精衛的麵色便知這位主子當真是惱火了,果不其然,便聽他下令:“一幹人等全都拖到演武場杖責五十軍棍!”
“是!將軍!”
段精衛處理完事情,正打算去見傅寧玉,卻聽說他來了那女人的營帳。
“參見將軍!”營帳外的軍醫和醫童見到他即刻行禮,形容驚恐。段精衛,年紀輕輕已是赤煉營統帥,戰功威嚇諸國,皇上特封其為武安侯,其母乃頤陽長公主——當今聖上一母胞姐,有皇帝陛下這位親舅舅坐鎮,段精衛這“信陽霸王”的名號真真是實至名歸,京中即便是太子見了他也得禮讓三分。
段精衛一凜眉宇,一身玄色軟甲威儀畢現,負手便道:“杵在門口作甚!傅公子的傷勢如何?”
軍醫忙拱手道:“回稟將軍,傅公子的傷勢無礙,隻是不讓微臣給那女子診治,這——還請將軍示下。”
段精衛一擺手,“知道了!本侯去看看!”說罷,段精衛徑自入了營帳,那軍醫擦了把虛汗,隻得在帳外候著。
“傅寧玉你又搞什麼幺蛾子?”段精衛甫一掀開帳簾便直呼其名問話,軟甲抖落一身風雪,眼梢卻挑著,似乎很是愉悅。
傅寧玉未理,身體卻往後傾了傾,段精衛恰好望見顧貞的傷處,話便問了出來,“你剛才為何不讓我出手?”段精衛幹脆拖了張椅子在他身邊坐下,本來嘛,今日之事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傅寧玉卻示意他住手,段精衛當時是魔怔了竟聽了他的話。
看樣子,傅寧玉似是為了印證什麼事。
“趙……子遇……我好疼……”女人無意識地呻吟。
段精衛一臉震驚,他抬起臉去看傅寧玉,傅寧玉麵色冰冷,看不出心緒,隻是盯著她濡紅的衣袍,慢慢啟唇,“小衛,你還記得我小時候被馬撞的那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