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著眼前這位清瘦女子的期艾感慨,她本就羸弱,入宮之後便愈加清臒。從前以為她隻是寧公遺棄的可憐幺女,有著些許狡黠和驕奢。她不可一世的宣揚著她的“愛”,竟然沒有半分羞恥。那時的皇帝盡管有些許受用,內心深處卻是不屑的。
如他所言,或許這位深閨小姐混淆了感恩與感情。若是後者,他不需要這位間諜對他有著除了專注於散播情報以外的情感,更遑論這剪不斷理還亂、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愛情?若是前者,則更加是他所不屑的。天之驕子,什麼樣的愛情於他不是唾手可得?如何偏生來接受這可笑的由感恩遷移來的愛情?
第一次,他看不清一個女子的內心。
幸好,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窺探。
然則探究越深,他愈發迷惘。她同江浸月之間究竟如盛傳的那般苟且?為何,那日金吾衛來報她同江浸月的言辭竟冷情至此?
“朕不管別的君王在江山美人之間如何抉擇。傾心相待的女人,朕定然不負。”高承瑾輕輕攬過楚瑜瘦削的肩,望向她眼裏的竟是柔情。
此刻,楚瑜內心有過動容。仿佛自己,真是他傾了心去愛的女子。可是,她此刻太過清晰,高承瑾眸中的柔情也未能令自己沉醉癡迷。
“譬如,詩音?”明知會有傷害,卻偏偏要挑釁試探。女人,這究竟是何苦?安然享受片刻前的柔情,即便虛假有何妨?何必世事洞明?何必?
皇帝的神情漸漸困頓、暴戾。楚瑜覺得自己總能把淚盈於睫的微妙環境搞成狂風暴雨的節奏,片刻之前尚且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溫存曖昧,卻因楚瑜的一句話帶來了殺氣。
分分鍾前說著情話的高承瑾此刻伸出手鉗住楚瑜纖細的脖頸,青筋爆出,這怒火不是虛的。
楚瑜知道,等會兒自己斷氣倒地之後皇帝肯定會有句台詞:“你知道的太多了。”
楚瑜使出全身的力氣,斷斷續續說著:“密函……林如海……”
因為說不了完整的句子,楚瑜隻得挑出關鍵字,高承瑾果然對此表現出極大興趣,鬆開了鉗製,抓住她的肩膀,厲聲問道:“仔細與朕說來!”
看著眼前這個永遠沉穩的男人第一次亂了分寸,為了詩音,楚瑜的內心一陣尖銳的疼痛,麵兒上卻不能表露分毫。她順了順氣息,調整了自己的情緒,情動則智損,她將自己跳脫出來。娓娓道來:“江浸月那兒有我的一封密函,若每月初一、十五收不到我相報平安的親筆信,按照約定,他便將我的這封關於詩音的密函公諸林如海。”
在楚瑜意料之中的是,皇帝顯然是被這話震懾了;意料之外的是,他並非震懾於自己嚴密的防禦措施。皇帝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你同江浸月,果真有情!?”麵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