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紅玉的臉上飛快的閃過了尷尬,繼而甜甜的走向了東方宇。無論怎麼說,之前東方宇都幫了她大忙。
她不明白東方宇這種大忙人怎麼突然想起了她,而且,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她隨著東方宇進了掌藥房的偏廳,繃著神經坐在藜木椅子上。
東方宇看紅玉的眼裏帶著些探究,像是想從紅玉的臉上看出些什麼名堂。紅玉的臉繃得很緊,臉上的笑意看著也很僵硬。東方宇內心一咯噔,他總覺得紅玉與醫毒有些關係,也許通過紅玉他能找到醫毒也說不定呢。
畢竟從他已經掌握的資料來說,醫毒與紅玉來自同一個地方,而紅玉這一身的藥理知識,確實好的匪夷所思。
東方宇正襟危坐,可臉上卻還帶著一種自信。他循循善誘:“你這一身的醫藥本事是和誰學的?可有師傅?”
紅玉本來隻是表情僵硬,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整個人都僵硬了不少。她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醒來,臉上還帶著恐懼,可旋即,她又恢複了麵無表情,她的語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冰冷,她道:“小人自小就喝過無數種藥,是自己領悟的,並沒有師傅,隻有一個老父,如今已經死了。”說到老父二字時,紅玉簡直咬牙切齒。
“咦。”東方宇明顯不信,這樣傑出的藥理知識,根本不可能隻是喝藥便有的。但凡是藥三分毒,紅玉這樣在千人藥理比拚中拔得頭籌的人,她所擁有的知識得是喝過成百上千種藥的人才有可能知道的。但若這樣,人定然早就死了。
可紅玉沒死,還唇紅齒白。
紅玉覺得衣裳上有了些涼意,她尷尬的望了望東方宇,遲疑道:“若東方大夫隻是問這個,紅玉想先行離開了。世子那裏,還有些事情。”
紅玉奇怪的態度讓東方宇更加覺得有貓膩,他想著要不先讓紅玉回去,醫毒的事情,他晚點再試探好了。
紅玉舒了一口氣,正要離開時,卻不敢動了。
東方宇這下再也不跟紅玉拖延,他從主位上下來,在紅玉的一片驚愕中把她拽了起來。
穿堂風過,涼涼的吹在東方宇的身上,不遠處紙窗呼啦作響,更顯得室內安靜無比。
東方宇的眉毛皺成一個川形,他的手掐著紅玉的手,寸寸收緊,眼裏是藏不住的訝異:“你竟然是個女子。”
紅玉的心中一抖,她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暴露了身份。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低頭跪在了地上。
對於別的人來說,被趕出將軍府不過就是沒了生活的機會,可於她而言是沒有了生存的機會。
這次她沒有哭,她覺得好像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也不管上天給她多少次機會,她似乎總擺脫不了不幸的命運。
一個月前,她仍舊是在平林山的茅草屋中醒來,屋內那張破舊的桌上仍舊有一碗冒著熱氣的藥。她走到桌子前,第一次親手把那些害人的藥倒掉了。她望著銅鏡裏那個稚嫩的小姑娘,第一次覺得,這個世上真的有老天開眼。
她居然回到了十四歲的時候,回到了那個沒有被抽幹鮮血,沒有失去生命的十四歲。
十四歲,她還天真的以為阿爹是疼她的。十四歲,她還不知道自己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而那個妹妹需要她這樣一個,從小被百種中藥喂養的人,去以命換命。十四歲,她更不知道,她曾經有父,有家,有顯赫的身份。
單純的十四歲,一切都可以重新改寫的十四歲,讓她傻傻的以為逃開平林山,來到人人不敢冒犯的將軍府便能能夠一世無憂。
可現在看來,一切都被她想的太簡單了。
她的聲音有些清冷,她昂著頭,居然還笑了,她極為幹脆的說道:“紅玉騙了東方大夫,騙了將軍府,但求一死。”
不求生,反而求死。紅玉這樣的做法讓東方宇萬分不解。其實,他認為,獲得藥理考試第一名的紅玉,即使不扮作男裝也可以謀生,但紅玉偏生要劍走偏鋒。
紅玉身上的謎團讓東方宇不想快速做出決策,他想先把紅玉留在將軍府,若是真的查出來紅玉與醫毒有關係,是來府中作惡的話,他再把這事情告訴給夫人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