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瑾夏坐在軟榻上,阿七守著門,屋內盈盈燈火中,元祐就坐在葉瑾夏對麵,不住地歎氣,神色索然蕭瑟,還有幾分無語凝噎。
葉瑾夏隨手翻了一頁書,對照著圖例,隨手拈了根銀針刺入銅人的穴道裏。
這銅人是特製的,按照人體大致比例構造鑄造,成中空,灌滿了清水,每一個穴道都做出來了,以蠟封口,當刺穴準確則會流出水來,用以練習再合適不過了。
葉瑾夏認認真真地練著,但元祐的聲音不絕於耳,她忍不住蹙了下眉頭,抬眼看他,聲音冷淡,“閉嘴。”
“表妹,你這樣太傷我的心了。”元祐撇嘴,一臉的委屈。
葉瑾夏揚起手,指尖的銀光閃爍,“你再說一遍?”
元祐縮了下脖子,沒敢再說話。
“吳軒現在怎麼樣了?”葉瑾夏心底涼涼地歎了口氣,眼神幽暗難測。
“關在詔獄裏了,什麼都招了,沒什麼值得再審了,不過他們的下場很有可能是秋後問斬,還會有機會麼?”元祐說起正事也正色起來,看到葉瑾夏那般模樣,心口也抽了下。
“還來得及。”葉瑾夏合上書,轉過頭來看她,抿唇笑了下,眼中卻無半點笑意,平靜得有些詭異了。
白皙如玉的臉映在光下,顯出一種微暖的潤澤,元祐移開視線,也不知想起了什麼事,失神地喃喃道:“那便好。”
葉瑾夏提著小火爐上的銀製水壺,煮著的山泉水已經接近沸騰,用來泡茶再合適不過。
溫杯、醒茶、衝泡,有條不紊地將茶葉衝開,嫋嫋的茶香流淌,氤氳在騰騰的熱氣中,動作行雲流水,頗有美感。
寬大的袖袍垂下,露出一截如玉的腕子,因著水霧擴散,看著似真似幻。
元祐眼中劃過一抹亮色,旋即又黯淡下去,端起茶盞,茶水清透,像是剔透的琥珀,沒有絲毫雜質,入口的感覺也綿長順柔,初時舌尖有細微的苦澀,過一會才有回甘,味道不錯。
“表妹,你這一手倒是蠻漂亮。”元祐由衷地讚歎,心裏卻有種難以訴說的苦澀和心疼。
葉瑾夏並沒有喝茶的習慣,完全就是牛飲,對她來說,再好的茶也沒有白開水來得解渴,這都是那個人的習慣,時間長了便也染上,完全擺脫不掉了。
“心情可有好一點?”葉瑾夏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並無多大的感覺,氤氳的白汽散開,朦朧了視線,但那雙清亮的眼睛卻越發地透徹,讓元祐渾身一震,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心情果真還是舒暢了不少。
白天,宣府那二十幾個將領對徐文勝的那一番宣泄,他何嚐不是聽在耳裏,記在心裏了?
徐文勝為官向來公正不阿,這元老之名可不是白來的,手下過的案子不知多少,竟也沒有冤假錯案,用斷案如神,明察秋毫來形容他也不為過。
唯獨,宣府將領貪墨一案,卻成了他心頭難以言說的痛。
不是說冤枉了吳軒一幹人,相反,那三十多個人,沒有一個是冤枉的,全都貪墨了,隻是,滿門被滅實屬殘忍,不過這也不是徐文勝的錯,他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事而自責愧疚一輩子,而是這個案子並沒有完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