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了什麼手腳玉初沒有說,蘇淺瓔卻明白了。
因為舜英病了。
病得還不輕,據說已經下不了床。宮裏太醫成群的往公主府而去,卻不見有什麼氣色。後來寧曄隻得親自去看。
蘇淺瓔問玉初。
“你給她下毒了?”
玉初負手而立,淡淡道:“不算下毒,隻是在煙霧裏放了點‘惑心’罷了。”
蘇淺瓔嘴角抽了抽。
‘惑心’是她曾研製的一種藥,原本是想提煉出能讓人短時間神智癲狂,事後就能恢複正常的藥。可惜製作的時候有幾味藥順序弄反了,以至於最後的成效也跟著變了。
但凡中此藥者,精神錯亂,斷斷續續,時好時壞,而且沒有解藥。
其實那藥也不是那麼恐怖,隻要等過段時間藥性散去了,也就沒事了。隻是每個人的身體素質不一樣,承受力也不一樣。
正常人頂多也就是一個月,前提是不會因為自己時好時壞的癲狂留下陰影,否則就真的成為神經病人了。
舜英經曆了二十多年大起大落,承受力應該不低。
‘惑心’也頂多是讓她吃些苦頭罷了。
蘇淺瓔心中正如是想著,玉初漫不經心落下一句。
“舜英本來就有病。”
“嗯?”
蘇淺瓔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玉初說:“舜英有心理疾病,一直在吃藥。這‘惑心’用在她身上,在合適不過。”
他垂眸,眼神冷冽如霜。
“她敢讓你火上加油,我就讓她雪上加霜。熬不熬的過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同樣是下毒,舜英弄巧成拙差點害蘇淺瓔丟了命。玉初也給她下毒,卻是精心算計的毒。
舜英最跨不過的,就是二十多年前和燕綏那一段露水情緣。
如今中了‘惑心’,想要走出來的幾率,太小了。
而走不出來嘛,要麼徹底瘋癲,要麼就是噩夢連連最後受不了,直接尋死。
這一招,不可謂不狠啊。
蘇淺瓔沉默,而後輕歎一聲。
雖然上次是無意,但舜英想要壞她清白是真的。就不知道這一次,寧曄是否能救她了。
“也罷,從此以後我和她的恩怨兩清了。隻要她不再來招惹我,我也可以與她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相安無事。”
若是寧曄邀計較,她也無懼。
不過事實證明她的確是多慮了,因為接下來的好多天,寧曄從未踏足驛館。就連公主府,他也隻是接連去了三次,便不再過問。
舜英病了其實對很多人來說是件好事,最起碼她沒時間出來搗亂了。
太醫也不再往公主府跑,當然舜英的‘病’,他們肯是不會亂傳的。至於什麼時候會好,也沒多少人關心。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其他兩國的使臣,也接連來到了長京。
天熙來的是七皇子慕子旭,白鳳來的依舊是昭華公主。
都是老相識,幾人在驛館裏會麵,倒是少了幾分生疏,多了幾分熟絡。
鳳昭華看見蘇淺瓔,臉上露出開心的笑。
“瓔瓔,在這裏看見你真好。”她親昵的拉著蘇淺瓔的手,道:“上次你不聲不響的走了,好久都沒消息。後來聽說你來了重音,怎麼樣,登基大典過後,要不要跟我去白鳳國走走?”
撇去政治因素,就個人感情而言,蘇淺瓔還是挺喜歡鳳昭華的。若是從前,答應隨她去一趟白鳳國倒也沒什麼。可她如今和玉初一道,參加完寧曄的登基大典以後,就得雖他回玉照。
“這次恐怕不行。”
她正婉拒著,玉初忽然插話道:“既然昭華公主盛情難卻,咱們就卻之不恭了。”
蘇淺瓔一怔,“阿初?”
玉初隻是笑笑。
蘇淺瓔卻知道,他定有自己的計劃,便也就點頭答應了。
“嗯。”
鳳昭華看著兩人,眼神一閃,笑道:“看樣子,你們倆是好事將近了。嗬嗬,恭喜恭喜。別忘了,大婚的時候,記得請我喝一杯喜酒。”
蘇淺瓔頗有些不自然。
玉初已從容道:“一定。”
這家夥,最近到處宣示主權,巴不得全世界人都知道他們倆即將修成正果一樣。
她是不理解玉初那顆等得焦灼的心。
人家為她等了十年,若非情勢不允許,他都巴不得現在就洞房了。
鳳昭華隻是溫和得體的微笑。
“對了,我聽說舜英公主病了,我想要去探望探望,瓔瓔,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蘇淺瓔略一思索。
“好。”
她總覺得,舜英是個有秘密的人。如今正巧中了‘惑心’,趁著她神智不清醒的時候,或許會探聽出一些消息。
決定以後,她就對玉初道:“我去去就回來,不用送我了。”
玉初知道她的心思,而且今時不同往日,舜英公主不敢明目張膽的對她怎麼樣。
隧點點頭。
“我讓鎖煙跟著你,早去早回。”
“嗯。”
……
寧曄並沒有解除公主府的禁足令,所以門前依舊有禁衛軍把守。
蘇淺瓔和鳳昭華下馬車的時候,碰到了一個熟人。
榮國夫人,孟淑貞。
孟淑貞剛巧扶著丫鬟小春的手從馬車下來,一抬頭看見兩人,神情微愕,然後掛上得體的微笑。
“妾身見過昭華公主,蘇姑娘。”
三年前在重音舉辦的四國會盟,宮宴之上,她是見過鳳昭華的。
鳳昭華自然也知曉孟淑貞的身份,當下溫和一笑。
“夫人客氣。”她道:“夫人也是來看望舜英公主的麼?”
“正是。”
孟淑貞目光有意無意掠過蘇淺瓔,道:“早聽聞今日光降長京,長途跋涉,旅途勞累,怎的不在驛館裏好生休息?”
情敵見麵,那真是分外眼紅啊。
女人是敏感的動物。
盡管隻是三年前的一麵之緣,孟淑貞如何看不出這位白鳳國的昭華公主對寧曄的心思?
眼看蘇淺瓔如今算是名花有主,她這還未鬆懈一口氣,又來一個他國公主。
孟淑貞的心,如何能平靜?
自然而然的,言語之中就帶了那麼幾分不太友好。
蘇淺瓔抿了抿唇,覺得今日自己或許不該來湊這個熱鬧。這這個榮國夫人的偏執程度,可是一點都不低於舜英公主。
鳳昭華和寧曄一樣,一貫的好脾氣。似乎聽不出孟淑貞話中帶刺,依舊和顏悅色。
“聽聞舜英公主身體欠安,故而過來看看。”
人家的理由十分合理,孟淑貞再怎麼樣也不能在這裏攔著兩人不讓人家進去。
她自己是靠著巴結舜英才不至於被那些名媛貴婦小姐們奚落嘲笑。如今見著一個和自己一樣心思的鳳昭華,自然而然的以為對方也和自己一樣,是來巴結舜英來的。
“原來如此。”
孟淑貞笑得有些勉強,“公主請。”
慕容鎖煙悄聲在蘇淺瓔耳邊說道:“姑娘,我瞧著這個榮國夫人就不是個安分的,比起趙語心還會偽裝。虧得昭華公主脾氣好,還能心平氣和的與她周旋。要是換了我,早就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了,跟她廢話那麼多做什麼?”
蘇淺瓔笑道:“被害妄想症是一種病,對待病人,咱們得懂得寬懷大度,不可小肚雞腸。”
慕容鎖煙聽出她言語之間的諷刺,目光一轉,笑眯眯道:“是。”
蘇淺瓔和鳳昭華並排走在前麵,孟淑貞走在後麵,對兩人之間的‘悄悄話’自然是聽不清楚。但瞧見慕容鎖煙偶爾回頭撇過來的那一眼,讓她極是不舒服,卻礙於對方的身份,不得發作。
鳳昭華卻是笑了。
“你與她打過交道?”
“算不上。”蘇淺瓔意有所指道:“隻是偶然看見過一場好戲罷了。”
舜英公主生辰那日,她可不是看了一場好戲麼?
這個榮國夫人,上次雖然被寧曄給拒絕了,但看著樣子,八成還沒死心。否則也不會明知道來公主府會被舜英羞辱,還是眼巴巴的跑來探病,不就是想近水樓台先得月麼?
但是很顯然,舜英公主看不上她,寧曄更是對她無動於衷。
這個嬌滴滴的大美人,怕是隻能一番春心付之東流咯。
舜英公主似有所悟。
“你想告訴我,今天或許會上演更精彩的好戲?”
蘇淺瓔不置可否。
“我隻是覺得,要讓一個被害妄想症的人恢複正常,似乎不大可能。我隻希望,她不要太腦殘。”
“腦殘?”
鳳昭華微微疑惑,“什麼意思?”
蘇淺瓔嗬嗬一笑,解釋道:“就是指無可救藥,過分神經質的人。”
鳳昭華撲哧一聲笑了,“這裏是公主府,她怎麼樣也不會太過分吧?”
“但願吧。”
蘇淺瓔湊近她,小聲道:“被怪我沒提醒你啊。她上次被寧曄給拒絕了,看誰都像情敵。不過如今我對她沒什麼威脅了,估計你成為了她的目標。你要知道,失去了一切依仗和希望的女人,通常都是很瘋狂的。所以,你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雖然她覺得以孟淑貞的智商,想要算計鳳昭華幾乎沒可能。可舜英公主性子古怪又偏執,如今又因為‘惑心’而神經錯亂不正常。天知道那個女人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鳳昭華點點頭。
“多謝忠告。”
她見過孟淑貞,知曉這個女人雖然看著柔柔弱弱,心思卻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