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大火剛過,上官錦年就大興土木,重修了大明宮,修葺一新的宮殿,不知比前朝宏偉紛奢了多少倍。
皇城成為一座高低冥迷的殿宇森林,那是這個歌舞升平的國度中的另一個世界,玉砌雕闌,從此不見人間。
他正式登基稱帝時,已是陽春三月了。
九重的宮闕打開了金紅宮門,長安城萬國來朝,崇陽殿裏群臣叩首。
上官錦年著金色龍袞,天子十二旒,帝王之氣渾然天生。冠冕後寒星般的眸子,更顯得疏離,拒人千裏。
上官持盈終於不用在那個龍椅上作傀儡。太上女皇,有些可笑的稱呼。她坐在珠簾之後,不知脖子上被唐明真啃的傷好的怎樣。
女眷命婦之首的女子,翠雲輕裘金步搖。舉手投足,都是從容不迫的高貴氣度。
雖然她現在還是前朝的公主,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她不久就會成為新王朝的皇後。
喧鬧的皇城裏,並沒有唐明真的身影。又有她什麼事呢?
長安的護城河畔,陸續有了踏青的男男女女,堤岸上的垂柳,也開始吐出新芽。積雪上一片黃綠婆娑。
唐明真也換了軟粉的春衫,袖裏還揣了那隻讓她差點丟了小命的老鼠。
她踢著腳下的石子,瞧著河邊貓兒狗兒打架。
“皇後娘娘~”煙紅淚在長堤上,堅持不懈地往她傷口上撒鹽,出於對天敵的抗拒,煙紅淚一直在唐明真三丈開外的距離。
“小騷貨。”唐明真百無聊賴地拿石子去砸他。
“你說皇上他會不會封我個貴妃給你當洗腳婢?”煙紅淚繼續逗她。
“大哥,你的袖子斷了。”唐明真索性一把抽了那華麗的不成體統的劍鞘,使勁扔了老遠,然後幸災樂禍地看著天敵像狗撿包子一般去撿他的寶貝。
“斷袖也好過人獸。”
“滾你丫的!”
…。
“你知道當年的西子嗎?”唐明真低著頭望著石子路,把手中的蒲公英揉成碎屑一路撒著。
“當年越王勾踐奪了天下,範蠡大夫便在太湖送西子歸隱。我瞧著我們現在就有點那種光景。”
“西子?你今天是沒照鏡子嗎?還是眼睛瞎掉了?奴才怎麼會是那須眉濁臭的範蠡大夫。”煙紅淚佯裝不解。
“那你說實話,你真的覺得我會成為上官錦年的皇後嗎?”
“不會。”沉默了良久,煙紅淚才說了實話。
“你覺得現在長安城,誰還不知道小郡主您是一隻長了翅膀的母老虎?”他還是那麼放肆。
“他上官錦年若還是那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奸佞,那麼他的妻子就是魔鬼又何妨?
可現在,他是這天下的正主,他的皇後,隻會是出身顯赫的公侯王女,小郡主您用不了多少天就要去那皇宮,去見新的皇後,也就是你的上司了。”
天敵又毫不留情地把石子扔回給有些發呆的唐明真。春光明媚中,她的眼眶,竟然有些紅紅的。
“你不是說,就是殺人流血,也要和他在一起嗎?就這樣就哭了?”
“我沒哭。”唐明真掩飾地背過身去。
果然,沒過兩天,她就接到了入宮的命令。
她十分不情願離開安國府。生長於斯,歌哭於斯。比起那個空曠陰森的皇宮,她更愛自己錦繡如春的春冷閣,自己的雞鴨小鼠,大貓小貓。
若不是連廊另一頭的月寒已是人去樓空,她覺得就是在此獨守一生,也是無妨的。
煙紅淚一腳踢飛了那隻叫豬肝的大肥貓,“您還是利索點吧!”
唐明真這才上了那架八匹白馬駕著的馬車,飛馳的汗血寶駒馳過長安的千門萬戶,踏著玄色石板一路沒入鱗次櫛比的宮殿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