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平站直了身子,臉上始終掛著溫和的笑容,對於納蘭性德的憤怒,自己是理解的,但是不是理解就可以接受,然而自古君臣之道在先,恩義為報在後。
見袁天平絲毫不為自己的怒意道歉,納蘭性德一瞬間想要將眼前的人打入天牢,但是想起芷蘭,想起這個人的才能,終究冷卻了自己的怒火。
“這次回來,可是想通了?打算什麼時候娶芷蘭?”知曉他的來意,然而納蘭性德卻這樣問道。
“皇上。”袁天平淺笑答道,“微臣這次前來,隻為兩件事,第一,為何我上報的災情遲遲沒有得到回複?其二,懇請皇上饒了林溪一命!”
納蘭性德如同陰鷙般的眼眸閃過一抹精光和一絲疑惑,而後回複平靜,“愛卿所指的林溪是何人?”
關於賑災之事,如今不是討論的好時機,但是納蘭性德不是愚蠢的人,揮袖指使身邊的太監總管劉天祿去傳召南宮宰相和楚冥陽。
“趙家村人士,林九娘,安老夫人所飲的金銀花茶,正是她親自曬製。”簡短的幾句話卻沒有打消納蘭皇帝的疑慮,關於這個女人,記憶之中好像存在過。
“明日帶她來見朕。”納蘭性德冷聲說道,“現在擺棋吧,你這個家夥偷偷的跑去安平鎮上任,朕的棋癮早就在作祟了。”
“是。”袁天平後退一步點頭說道,便在白皙的翠玉棋盤之上擺上了黑白兩色瑪瑙棋子。
納蘭性的執黑子,率先落下一子,落入左上角,一盞茶之後,兩子相互對峙,不分上下。
納蘭性德微微抬頭,看他一臉從容的模樣,忍不住開口道,“朕以為,愛卿的棋藝會退步。”
望著棋麵上黑子被包圍,納蘭性的頓住了手中的棋子。
“即便皇上不再,微臣也會左手同右手對棋。”袁天平淺淺一笑。
“整個東萊國,隻有愛卿敢在棋盤上贏了朕。”納蘭性的忍不住歎息道。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在這個皇宮,又有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貴為一國之君,卻連個棋逢對手的對手都沒有。
“正因為微臣敢贏皇上,微臣更是不能留在京都。”袁天平將棋盤中間的黑子全部收齊,一盤僵局如今倒是給了黑子絕處逢生的機會。
伴君如伴虎,如今的納蘭性德可以容忍袁天平在棋麵上贏了自己,但是又能贏幾回?
沒有哪位天子可以容忍自己的臣子來挑戰自己的權威。
納蘭性德,明知不可求而求之。
“皇上,九千歲來了。”劉天祿進來打破了這沉默的僵局。
納蘭性的爽朗一笑,兩鬢有些斑白的發絲帶著幾分哀愁。“袁愛卿,你贏了。”
即便棋麵之上,不餘一顆白子,但是袁天平知曉,這一局,自己又賭贏了。
“小陽子,關於賑災的事情,你是不是應該給朕一個交代?”麵對楚冥陽之時,納蘭性德的眼中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
然而楚冥陽卻依舊是一襲紅衣進殿之時也並未行禮,隻是看到袁天平之時,心下了然。
“賑災之事本座起先並不知情。”淡淡的一句話,說完便離開了。
納蘭性德也未曾多言。
夜,正黑。
楚冥陽站在窗前,帶著一絲遺憾,眼眸之中帶著莫名難言的情緒。
當初就是在這裏發生了一切吧?
閉上雙眸,回憶漸漸襲來。
大紅的喜字,就連空氣之中也彌漫著幸福的味道,酒香彌漫著整座宅院。
一身紅衣的自己一如既往的冷漠,隻是嘴角微微提起昭示著自己的幸福。
那時候的風羽皇還是那個青澀的少年;
那時候的林溪還沒有步入自己的世界;
那時候的自己也未曾感到後悔;
可惜,過去終究已成過去。
那滿目殺戮的場麵觸目驚心,那段回憶自己不想翻開。
感到身後的那抹陰影,楚冥陽默默的睜開了眼眸,試圖讓自己關閉那僅剩的人性。
“九千歲深夜造訪?”林溪不解的問道。
楚冥陽轉過身子,冷冽的眼眸在看到林溪之後帶著一絲怒火。
“為何會來京都?”不溫不火的聲音卻帶著絲絲的涼意,讓林溪有一種冰冷刺骨的感覺。
“因為我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林溪笑著說道,“以九千歲的能力難道會不知曉?”
以楚冥陽的身份,又怎麼可能會不知曉林溪如今的境地?堂堂的當朝九千歲,這樣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會不知曉?
隻是林溪不明白,為何麵對楚冥陽的時候,自己會有一絲的愧疚。
這樣的愧疚的感覺,讓自己很陌生,陌生到不敢去思考。
林溪淺淺的笑著,在夜色之中如同綻放的白蓮,美麗純潔甚至還帶著一絲的妖嬈。
身著男裝未曾褪下,楚冥陽望著她,腦海之中過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的那般凶猛。
“流心,久久又扔我石子了。”初雲的聲音帶著一絲的委屈和慢慢的憤怒。
“流心,快要追我啊!”久久的身影還是那般模糊,那時候的久久就像一縷陽光照在流心本就陰暗潮濕的心中。
然而就是那一縷陽光,卻被自己親手遮擋。
“久久,你就是這樣對我的麼?”努力的搖晃著麵前的人的胳膊,看到她的麵容漸漸的白皙,流心手上的力道也漸漸送了下來。
隻是口中始終在呢喃,“為何,你還是與其他人一樣背叛了我?”
“流心。”久久想要開口,看到他憤怒的眸子,終究還是沉默。
楚冥陽隻覺得腦海之中的記憶翻滾,讓自己的心蝕骨的疼著,畫麵不停的在腦海之中回撥。
直到看到那一幕,原本在血管之中沸騰的血液忽然平複了下來。
梨花樹下,久久一身紅衣,淺淺的笑著,慢慢的走到自己的麵前。
“流心,今日是你的生辰,我要送你一件禮物,你先閉上眼睛。”久久的眉眼彎彎,笑的豔麗無雙。
流心慢慢的合上了雙眸,隻是感到唇畔漸漸的濕潤,帶著一股甘甜的氣息,慢慢的充斥在口腔之中。讓自己不自然的想要索取更多,緊緊的抱入眼前的人,她的腰肢纖細,不盈一握。
那個吻纏綿悱惻,讓流心回味了許久。慢慢的張開了眼睛,麵前的人不在是久久,而是初雲……
回憶襲來,不管是痛快還是歡愉不停的交替來回播放……
看到楚冥陽痛苦的樣子,林溪並未掙脫他的懷抱,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熟悉,腦海之中似乎劃過一絲回憶,然而林溪卻抓不住。
“久久,不要推開我。”
“久久,不要離開我。”
“久久,我們重新開始。”
楚冥陽不停的低聲呼喚著,抱著林溪的雙臂力道也越發的重了。
林溪忍不住將金針刺入,慢慢的將他扶回自己的房間。
一夜無眠。
這一夜,林溪想到了很多事情,關於自己的一些記憶的碎片,然而卻怎麼都拚湊不出一副完整的畫麵。
將楚冥陽額間的汗珠擦拭幹淨,看到他左眉之上的那道小小的疤痕,林溪隻覺得心中為之一振。
不由自主的慢慢的覆上那道淺淺的疤痕,不得不說,這張臉,以現代人的審美標準來說,可是媲美李敏鎬那張臉了。
不知為何,碰到那道淺色的疤痕,林溪隻覺得心疼,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與這個變態的紅衣九千歲似乎總要牽扯不清的理由。
難道,兩個孩子真的是他的?
林溪安然的趴在床沿,架不住困意,竟然沉沉了睡了過去。
然而第二日醒來,自己便已經安然的躺在了床上,身邊根本沒有其他人,莫不是昨夜的一切都是夢境?
再次拜訪了威遠侯府,隻是這一次,讓林溪意外的是,威遠候的態度。
鄭得力今日看到林溪不再是一臉黑線,而是帶著溫和和藹的笑容問道,“林大夫,外頭日頭大,來的路上可是累了?要不要先稍息片刻再去治療?”
雖然不知道侯爺抽了什麼瘋,但是本著病人就是時間的原則,林溪搖頭拒絕便去了後院。
鄭得力再看到她的背影消失之後才轉身進了書房。
書房之中,正是那抹熟悉的紅色影子。
原本就白皙的肌膚在紅色的衣袍之下更顯妖嬈,帶著金絲線的曼陀羅花在腰間綻放,頭發隨意的散開,帶著三分灑脫三分不羈。
“侯爺做的不錯。”淡淡的語氣,聽不出悲喜。
“千歲年,這個女人對你到底有什麼意義?”鄭得力有些憤怒的說道。
“有什麼意義,與你無關。”楚冥陽淡淡的語氣帶著幾分笑意,“侯爺,若是不想手中的兵符被收,還是乖乖的聽本座的話才是正確的。”
“九千歲,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這是何意?”鄭得力有些憤怒的說道。
朝政之上,若是沒有話語權,是根本不能立足的。
楚冥陽享有批注奏折的權利,但是對於兵符卻是沒有資格過問的。
這句話,碰觸到底線了。
“侯爺,若是本座沒有記錯,這一次的災銀可是由你接收的。侯爺的手中既然有了兵力,又何苦在招兵買馬呢?”楚冥陽把玩著手中的玉環淺淺一笑。
看到他煞白的臉色,心中的懷疑更加的確定了。
“九千歲,你有什麼證據!”須臾,鄭得力冷冷一笑,“在皇上那裏,本候相信皇上不會相信你的。”
“嗬,”楚冥陽冷笑一聲說道,“如今,侯爺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皇上信與不信,想必已經不重要了吧。”
“功高震主。請侯爺好好記住這句話,另外,若是林溪少了一根頭發,本座答應你,會讓整座威遠候府給她陪葬!”威脅的語氣之中的冷冽與寒意卻是不容忽視的!
“那又如何?”看著那抹背影漸漸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鄭得力憤怒的拍掌,看著麵前的椅子化為灰燼,原本那雙精明的眸子之中更是充斥了怒意。
“本候在乎的可不是這些!”
終於到了林溪要回來的日子,袁老夫人架不住兩個孩子的要求,早早的便駕著馬車來到安平鎮外的管道之上,靜靜的等待著。
大寶在馬車之中閉氣凝神打坐,小春一雙充滿靈氣的眸子滴溜溜的轉著,眼中的期待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