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漂”,痛並快樂著(1 / 3)

國人喜歡給一種類型的人起一個叫起來琅琅上口的代稱,如民工、一把手、大款、暴發戶、打工仔等。這個代稱不是數字不是綽號,聽起來似乎也無傷大雅,但字詞中始終隱含著一股怪怪的情愫,給人一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就說打工仔吧。“打工仔”最早是南方人對外來務工人員的一種稱呼,或多或少帶有一些歧視的味道。

尋找夢想,新工作的開始

生活,也許並不隻是一杯淡淡的白開水,當昨天已過去,再回首相望,陳年往事,酸甜苦辣,感覺,卻是另一番滋味。

我決定去一個能製造夢想的地方,去尋找自己的那一份青春之夢。於是在火車上顛簸了一夜後,我終於站在了這座南方最前沿的城市——深圳。

那時候,對外麵的世界並不了解,就把自己像一棵嫩柳一樣隨意地插在深圳一個叫鬆崗的小鎮上。連自己也未想到,這無意插柳竟生根了五年。

來到這裏,我便感到茫然了。我開始漫無邊際地尋找過夜的地方,然而,詢問街上幾家燈紅酒綠的個體旅館,住上一夜竟是我半個月的生活費,我幹癟的口袋裏哪有資本如此奢侈?最後不得不住進一家比較低檔的舊旅館。那一夜,隔著透風的玻璃眺望天上的月亮,感覺異鄉的夜色真是好空曠,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話:人是故鄉親,月是故鄉明,睡夢裏異鄉的月亮離我竟然如此遙遠。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來,和初升的太陽一起開始了第一天的求職。我開始在人才招聘市場學著推銷自己。直到這時,我才真正懂得漂泊之痛。擠在臭哄哄亂糟糟的人才招聘市場裏,對用人單位來說,我們像超市裏的商品被人撿來挑去。我們投出去的求職簡曆看成一份比泰山還重的期望,而對於用人單位不過是一張紙,輕於鴻毛。他們的一個麵試電話像軍令一樣,我們不敢怠慢立馬啟程,左轉車右轉車,確保提前趕到。麵試的考官大人及老板漫不經心地喝著茶有一句沒一句地問著,而我們一絲不苟地答著,絲毫不敢馬虎,堆積在臉上的笑容都僵硬了。

這樣忙碌了幾天,我送出的每一份求職簡曆都石沉大海。我幾乎一籌莫展,對這個城市開始逐漸變得失望起來。有幾天,甚至手裏拿著寫好的求職簡曆,卻懶得再去敲開一扇扇富麗堂皇的大門,而幹脆坐在人來人往的街邊,任自己的思想自由飛翔開去,羨慕地看著上下班時魚貫而入又魚貫而出的一張張青春的笑臉。也就在那時,工作服的天藍一度被我想象成自己見過的最富於幻想和最有希望的顏色。

地球是轉動的,石頭下麵的小草也有被太陽照見的時候。一個月後,一家印刷廠擴大生產,對外張貼出急招聘一批工人。最後,在一百多人的應聘隊伍中,我順利通過了麵試,幸運被工廠錄取。當知道自己有了一份工作後,我簡直是喜出望外。

第一次上班,我被分配到了生產車間,陌生的工作環境,陌生的麵孔,我好奇地四處張望著,一條條流水線整齊有序地依次排開,每個人頭上都圍著一條藍色的頭巾,埋頭工作著。我的工作是整天與規格、係列不同的產品打著交道,包裝工不需要太多的經驗,需要的是體力和技術。而最吃力的要算是把包裝好的產品搬運到樓上倉庫,有的甚至要搬到樓頂。那段時間,要不是咬緊牙關來證明自己可以勝任這份工作,我恐怕還真搬不動。

這個時候,一個頭上飄著紫色紗巾的女生向我走來,她看上去應該比我大不了多少,但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成熟,幹練氣質卻是掩蓋不了的。她自我介紹說她是拉長,叫李麗,專門負責生產管理的,以後我就是她拉上的員工。隨後衝我友好地笑了笑,這一笑衝淡了籠罩在我頭上忐忑不安的烏雲。

一個星期後,我被分配到了新的崗位上,負責流水線前段插件。李麗耐心地教我如何將電子元件插到電路板上對應的孔裏。我在一邊看著,覺得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李麗問:“會了嗎?”我快速地回答說:“沒有問題。”。

剛一坐下,我很快就後悔了。那流水線似乎流得不快,可當我笨手笨腳的好不容易將電子元件抓到手心,準備來個直擊心髒的時候,電子板非常不配合地流到了下一工位。我的心撲騰騰地亂跳。慘了,這下一定要被挨罵了。可是,身後的李麗卻沒有作聲,她隻是很熟練地將電子元件補了上去。

她小聲地對我說:“別著急,慢慢來,不用多久你就會了。”,我“嗯”了一聲,很是感動。心裏想,李麗這人真不錯,一點都不擺架子,我開始有點佩服她的能力了。

我以為我隻是因為生手,慢慢就會習慣了。可是,過了幾天,同我一起來的幾個同事都適應了,可我還是趕不上流水線的速度。我氣得哭了,從來沒有過,我如此氣恨自己,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好。我哪還談得上更高的理想?

所幸的是,好心的李麗沒有故意要整我,她將我安排到了後段的貼機種標簽,這個動作更簡單。隻是把前一工位測試好的成品在特定的地方貼上機種標簽就可以了。一天下來,我很熟練地適應了這個工位。

我的下一工位是目檢,就是將製造好的產品按照客戶的標準對每個部位都檢查一遍,將外觀不良的產品挑出來。這工位相對承受的壓力要大一點,因為一旦被品保qc檢查出來,大批量的或稍嚴重一些的就要被批退重新檢查,或者罰款處理。但是,我還是被吸引住了。因為分廠剛成立不久,目前全廠加起來也不到二百多人,為了鼓勵員工的積極性,所有的生產管理幹部都從員工提升,而絕大部分都是從目檢工位提升。

這是一個很誘惑人心的大事,當然我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眼看手到,休息的時候,我就纏著她們問東問西。終於,廠裏又新開了一條流水線,需要幫手,從我這條流水線調了一個目檢的過去,而我也在這段時間裏基本已經取得真經,也深得李麗喜歡,理所當然便往後移動了一個位置。

李麗似乎有意要將我培養成一個多功能的幫手,每天下了班以後,她都會單獨要我留下來幫她收拾台麵的物料、資料等。這雖然是一件小小的事情,可是線上的工友都嫉妒死了,因為,這代表我有可能被提升為管理幹部。連做夢我都夢到自己提升做了拉長,藍色的頭巾也快成了夢寐以求的紫色頭巾。

轉眼間,已是四個月後。這期間,卻發生了一些讓我心灰意冷的事情。和我一同進來的四個女孩子,有兩個因為實在忍受不了這枯燥無味的工作,收拾行李離廠了。還有一個女生,在誰也不知內情的情況下,她直接就被生產經理提升為經理助理。每天,雄赳赳氣昂昂地從我們拉上走過,頭上的紫色絲巾神氣地飄來飄去,似乎是在暗示著她已經跟我們不是同一個層次的人了。似乎她也早忘記我們曾經是同一天進廠的,看也沒有看我一眼,這讓我心涼了,最可惡的是,因為心情煩躁,我屢屢犯錯,經常拿著產品發呆,連不良品什麼時候從我手中流到品部qc手裏都不知道。

沒過多久,最後一個同我一樣在流水線上做事的同事,也被提升做了拉長。我的心情更是低落到了極點。隨著一張品部qc洋洋灑灑寫下了幾個大字的批退書,就連好脾氣的李麗也因此對我大罵了一通,因為我的粗心,我們這條流水線也跟著背黑鍋。我徹底地完蛋了。

當我實在無臉再呆下去的時候,我遞交了辭職書。剛好,半年。臨走的時候,李麗遞給我一張紙條:“不是每個人從一開始就可以坐到自己想要的位置,有些人甘於平淡,可是,也正是因為有些人有上進心,才走向了成功。隻要你有能力,永遠保持心平氣和的心態去麵對,我相信你會是最耀眼的那顆星。”。一個人如果一生中都沒有遇到職業的突變,他的人生就不會取得很大的成功。在現今這個一切都處在變化中的社會,沒有絕對穩定的職業或絕對穩定的福利保障。這一觀念要時刻在你腦海中出現,並要對這種觀念持積極而不是消極或抵觸態度。

我是一個笨小孩,來到這個時代,最無奈,我總會比別人慢一拍,可是說什麼“老天自有安排”,卻是不能相信的。我隻能自己去安排,因為老天爺太忙了,顧不了那麼多的人。

應聘東奔西跑,第一次被炒魷魚

從一家公司到另一家公司,我就像無根的浮萍到處漂浮。我總是想要逃,以為逃掉了就能解脫,我卻忽略了一個事實,無論我怎麼逃都逃不掉打工的這個圈子。這麼久以來,那些淩亂不堪的腳印,是否透露出一種艱辛和無奈?

其實,我很想忘記那種傷心難過的心情,可現在手指鑽心的痛和極度的心痛都讓我不得不時刻記得。人就是這個樣子,你越是想忘記一些事情,卻似乎越是會努力記住。這些事大都是不堪回首的。

走入車間,我似乎又感受到那種因無法預知而產生的恐懼。轟隆隆的機器聲,還有那一張張陌生的麵孔,這是一個忙碌的工作場所。不知是車間的空調太冷的關係,還是其他什麼原因,我感覺渾身冰冷,心也好冷。上班鈴聲響了,拉長走了過來,我也擠入了員工隊伍裏,學著他們做那個所謂的提升“品質”的早操。

我最大的缺點就是多愁善感,加入這個龐大的上班族是一件十分無奈的事情。我總是不停地忙碌,工作就像歲月那麼長,沒有結尾,也不會因為我們某個人的離開而結束。隻要人類存在,工作也會存在,永遠存在。不知道這麼龐大的上班族,日日夜夜生產這麼多的產品,到底要用在什麼地方?不會多餘嗎?但容不得我多想,我的拉長已經開始命令我了,走到我麵前說:“你,過來,到這邊來。”我很快地走了過去,之所以很快,是為了減少一些不必要的責罵。幾次進出廠的經曆已經讓我知道,他們如果想挑剔你,就會像雞蛋裏挑骨頭一樣苛刻。拉長叫我去學那個工位,叫先前的那個老員工教我。我這個人就是笨,我的家鄉有句形容笨的話:人笨了是沒藥治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沒有藥治。“你沒有吃飯,沒睡覺嗎?這麼一點力氣都沒有,這麼簡單都不會……”我麵色平靜,很“認真”地聽著,作為一個底層勞動者,如果你要把這些訓斥的話往心裏去,那也隻是跟自己過不去。人有兩隻耳朵,一隻耳朵聽進了,盡量讓它從另一隻耳朵出去,不要讓它過濾到心裏麵去。這應該不是一種麻木,而是一種安慰。盡管心裏十分的痛,波濤洶湧的,可是,心裏也隻能千萬遍安慰快要流淚的自己:生活裏到處都是一個樣,享受的人很少,忍受的人卻很多,更何況是打工?

在這個工位還沒有呆上幾分鍾,拉長又在叫我了,我又快速移動我的腳步,聽候她“聖旨”一樣的命令。在工作中,這叫服從。“你來搞這個,這個顏色,那個顏色,這個這樣,那個這樣……別搞錯了。”最後來了一句命令式的“聽見沒有”,我乖乖地點了點頭,這頭點得很是生硬。我想我一生下來頭應該像拔浪鼓那麼好使才行。“知道了沒有?就這樣,別搞錯了。”臨走前還丟給我一個瞪眼的表情。有時候,我自己也難以明白,為什麼自己會那麼笨?想到這一點,我也難以原諒自己,因為我又製造不良品了。我就像一個弱智兒一樣又被拉長大罵了:“你有沒有讀過書?這兩個都區分不出來嗎?就因為你一個人,報廢了這一整批的產品,你這個人啊……”我隻能默默接受批評,鼻子酸酸的,不由自主想到了劉德華的《笨小孩》。我是一個笨小孩,來到這個時代,最無奈,我總會比別人慢一拍,可是說什麼“老天自有安排”,卻是不能相信的。我隻能自己去安排,因為老天爺太忙了,顧不上那麼多的人。

不久以後,我又被安排到另外一個工位,才這麼短的時間而已,我已經四處都幹過了。為什麼我總是比別人笨?怎麼萬事到了我頭上,總那麼不順手呢?我真的很無奈了。老強對我已經忍無可忍了,她大聲斥責說:“你去看一看,你看別人是怎麼做的好不好?怎麼這個樣子,對你真是無話可說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想到上學時,班主任對一個極其調皮的男生說:“我對你無話可說,不會管你了。”,這是一種對別人的放棄,那麼這句無話可說呢?是別人放棄了我還是我自己放棄了自己?拉長一把從我手中奪過產品,走開了,留下心碎的我佇立原地。我抬起頭,把淚水逼了回去,很努力很努力的。“還站在那裏幹嗎?過來啊!”拉長扯著嗓子喊。我走了過去,本不想接觸那凶狠的目光,不知為何無意中卻又碰上了。更糟糕的是,我想起了母親,母親的眼光總是慈祥的。在受了委屈時,就會不由自主想起母親,似乎她站在不遠處看著我,這時候委屈的心會變得更委屈。好不容易逼回去的眼淚,差一點就衝破了最後一道防線,狂湧而出。可是,我還是強忍著,很努力地又把它趕了回去。一旦眼淚落下,說不定就會泛濫成災,一發不可收拾了。我也不想讓別人再次撞擊我受傷的心靈,指責我的脆弱。不知為什麼,一想到母親,就有忍不住流淚的感覺。來到這個繁華的城市,有時候我感覺自己的生命脆弱卑微得像一隻螞蟻,任何人都可以把“它”一腳踩死,就算不死也是重傷。隻有在母親的眼裏,我才是最重要的,是她最最重要的寶貝,是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的。所以我才會想起母親。可是,家隻是暫時的避風港,母親也不是永遠的守護神,母親隻能在遠方某個地方,永遠地為我祈禱。

正在思緒紛亂的時候,拉長跟我說:“你明天不用上班了,到人事部辦辭職手續吧。”。下了班,天還在下雨,我的心也跟著受潮了。手指鑽心的痛,似乎快報廢了一樣。我邁著沉重的步伐,空地裏,雨水淹沒了我淩亂而茫然的腳印。以後,這腳步是否會走得更淩亂?躲在床上,本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發泄壓抑了太多的鬱悶和無奈,可是太累了,才流出兩嘀淚水,迷迷糊糊地就睡著了。人在職場,就意味著競爭和壓力並存。在職場生存中,要想做自己的貴人,拿破侖那句“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話同樣奏效。

隻要你是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人,就免不了想要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不自覺地卷進職場政治。於是,一幕幕好戲從此上演:希望與失望交織、榮耀與羞辱並存、貴人與小人不期而至,這就要求我們重視職場修煉,拓展人脈、忍辱負重、加強學習、做好自己,方能進退自如,立於不敗之地。

飛翔,不一定要有翅膀

來到深圳後,我第一次被老板炒了魷魚。住在了一間廉價的出租屋裏,眼看著口袋裏的錢越來越少,在萬分焦急與失望中,愚蠢的我想到了一個更加愚蠢的辦法:自殺。

是的,自殺。我非常清楚地想到了這個最佳的解決辦法。家鄉已經沒有臉再回了,這個城市又容不下我,除了自殺,那時的我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於是,揣著口袋裏的那一點點錢,我不再去奔波勞碌外出找工作,而是像一個有錢人一樣,在大街上大搖大擺,計算著怎樣把手上的錢花出去,接下來又怎樣結束自己的生命。那一天,手上的錢用得差不多了,正當我絞盡腦汁思考著如何讓自己自殺得更舒服一點時,我來到一家網吧的門口。我很喜歡上網,並且網上還有幾個談得來的朋友。我決定臨走前向幾個朋友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