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出生的時候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不過,父親說,母親在我出生以後就死了,說這些的時候他的眼裏沒有一絲悲傷和苦痛,因為他現在有一個夫人三個小妾,而我,是他唯一的兒子。

父親摸著我的頭說,你是我唯一的骨血,這個家唯一的繼承人,將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如果那時候我眼前有一麵鏡子多好,我真希望看見自己的表情。

在家裏沒有人敢管我,包括他的夫人和小妾,即使我還是一個三歲的孩子。但是我覺得自己和別家的少爺不同,因為很多事情我都知道,而別人不懂,他們隻知道一天到晚讓小廝背著自己到處跑,跟他們在一起,感覺自己是一個怪物,所以,我不和他們玩。

從來也不。

當父親第一次看見我拿本書在那一本正經的看的時候,他的臉笑成了菊花,驕傲地說,我會是顧家另一個宰相!小小年紀就這麼不同凡響!

我當時被他摟得喘不過氣,根本沒有我說話的份兒。或許他本就不希望我說話,他想替我說,有時候感覺他還希望替我活著。

父親為了三歲的我請了一位全國聞名的大師,據說他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他是天武皇帝,也就是先皇的老師。為了這件事情,父親還專門給皇帝上了一本奏章。不管裏麵說些什麼,但是在三歲的那個夏天我看見了那個白胡子白頭發的人。他的胡子像雪一樣的白,頭發卻是有些灰的。

父親對他很恭敬,這讓我很好奇,在家裏他最大,在外麵,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極少看見他的頭有垂著的傾向。

現在我很想看見皇帝,讓他來看看眼前的父親,他也許會有更深的體會。

我討厭白胡子老頭看我的眼光,感覺我就是他的一個獵物。

老爺爺,你是先皇的老師嗎?

是啊

那為什麼先皇比你先去呢?

我看著兩個大人的臉色都不是很正常,然後我歡快的說,是不是先皇比你還聰明,所以就當神仙了?

小娃娃,你想當神仙嗎?白胡子老頭布滿青筋的手捏了捏我的臉,他的手很幹燥。

不想,我隻要像老爺爺一樣聰明就好。

父親讓仆人把我抱走了,我早就想離開這裏。

本以為不會再看見那個白胡子老頭,但是,第二天清晨奶媽哄我很早起來的時候,我看見父親站在門外,他告訴我,以後你就和趙先生好好學,不要辜負父親的一片苦心!

我乖乖地出去看自己的師傅,小心翼翼地走,不讓丫環抱。

第一天上課,白胡子老頭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學生,也是最後一個。

什麼是最後一個?老師?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問他這個問題,也沒有想到他會回答。隻是我後來很後悔,因為為此我必須在明天早晨交上二十篇橫。這就是他的回答。

午飯的時間也和他在一起,當奶媽拿著做好的飯菜拿到書房的時候,白胡子老頭對奶媽說,你以後不要來了,小少爺最近的午膳取消了!什麼時候可以送,我再通知你!

看著奶媽退了出去,我笑了,偷偷地笑,老頭子生氣了。昨天沒有看見他生氣很遺憾,今天看見他生氣了又覺得很沮喪,他和別人也沒有什麼區別。原本以為會有什麼特別,有點失望。

清輝,從我給你上課的第一天起,你就是一個大人了,不再是一個三歲的男童。白胡子老頭捋著他的胡子,慢條斯理地說。

是,師傅。

你聽懂我說什麼嗎。聽懂最好。沒有神童。沒有完人。白胡子一下子說了很多很多肯定句,他不需要我理解,或者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中午的午飯時間我在芭蕉下躲陽光,不願意和別人玩,身邊的一個小丫環偷偷地給我拿來一個食盒,裏麵有我愛吃的點心

她哽咽著對我說,少爺,吃點吧,是不是很餓?

我拿了一塊雲片糕,跑著回到白胡子老頭閉目養神的地方,說,師傅,你嚐嚐,雲片糕,很好吃的,剛才小月給我的。

感覺他花了很長時間才睜開眼

你把點心還給她,然後告訴她,去管家那裏,管家應該會很好的解決這件事情。

我本意並不是如此,隻是很想把父親扯出來,如果沒有他的默許,一個小丫頭是不可能給我送吃的,可是他居然讓小月去找管家。

我拿著已經快要碎了的雲片糕,給了那個小丫頭,她還在芭蕉下,你去找父親,然後去找管家,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現在覺得很抱歉,小月免不了皮肉之苦,都是因為我的任性。

小月拿著食盒走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把我這個孩子的話當真,或許她已經後悔給我這個小少爺送吃的了,沒有得到任何獎賞,反而因此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