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費思量(1 / 2)

千般孤怨,萬般獨恨,爭奈流光白人頭。芳草無處尋,單騎已過陽關外。

鳳儀台旁的小廳內,謝瑾瑜換了一身尋常華服,為了配今日的妝容,依舊是明麗繁複的設計,謝瑾瑜直覺得要把今生的顏色都穿盡了。她撫著孤桐琴為難地想著如何還給那人,目光掃過案幾,驚訝地發現不知何時有了一杯輕煙嫋嫋的香茶,杯盞下的白絹上一行清雅遒勁的字,她的心一如看見“樽前客”時的歡喜與忐忑,“名琴贈佳人,不枉風流。”拈起那條白絹,輕若流雲,卻又重似千斤,謝瑾瑜未曾發覺自己的唇角微揚,抱琴的手緊了緊,終是喚了月裳前來將琴送回暫住之處,一轉身看見燕嬤嬤不知是喜是悲的表情,她望著謝瑾瑜明快許多的麵龐,聲音帶著不忍:“小姐,世子爺他,亦非良人。”亦非良人,燕嬤嬤早就知道了謝瑾瑜一門心思要逃避靖小王爺的婚事卻不加阻止,不過是因為言劭亭並非良人,如今驚覺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謫仙公子似乎動了點看不透的心思,當年的事他或許全部知悉,又或許一無所知,可有些人,注定相識相知不相親。

謝瑾瑜的身子幾不可見的一僵,隨即答道:“嬤嬤不必多慮。”她從未想過要嫁給什麼人,何況是那個日月星辰與之相爭失色的郎君,她這一生所求,不過歲月無恙,人生靜好,那些處在高位的公卿世家又怎麼可能有這樣的安穩日子?再回到筵席上還未坐穩,馮氏身邊的陌香就來請謝瑾瑜到前麵入座,謝瑾瑜知道是剛剛的表演起了作用,也不推拒,陌香把她帶到了謝芷心旁後就恭敬地退下了,謝瑾瑜隨意地坐到與謝芷心隔了一人的位置上,招呼月裳和燕嬤嬤布菜,她方才又是彈又是唱,早已餓得頭暈眼花。“喲,大姐姐一曲驚豔四座,平日裏看不出來,姐姐倒是個有才華的。”謝芷心譏誚的聲音響起,謝瑾瑜保持著最後一點風度斯文秀氣地小口咬著吃食,一個丫頭上來在謝芷心耳邊說了什麼,謝芷心嗬嗬一笑,也不待謝瑾瑜回答,便起身離開了。謝瑾瑜心滿意足地消滅了一小碟糕點,一抬頭撞上了謝芷清怨毒的眼神,她報以開懷一笑,成功地看到謝芷清麵色鐵青地轉過頭去,不遠處馮氏正和一位華服夫人說著什麼,模樣頗為親熱。謝瑾瑜想著幾日前風月閣收集來的消息,如今馮閣老是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皇上屬意於太子,馮家勢力如日中天,據燕嬤嬤所說,馮氏的表姐是當今靖王爺的王妃,而靖王府是清流一派極力拉攏的勢力。但謝瑾瑜也聽到民間傳言,三皇子清名遠播,賢德遠甚於太子,與雲國公府交好,雲府世子蕭熠言為士則,行為世範,在名士貴胄中很有影響力,所以朝廷黨爭的最大兩股勢力表麵上一派和諧,背地裏卻水火不容。謝瑾瑜難以想象蕭熠那樣的人在這樣一場每代君王幾乎都會上演的奪嫡之爭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隻是人事音書,帝王糾葛,哪一樣都不是誰能做的了主的,越是高高在上,能夠選擇的餘地就越少。

場上突然出現了無數火把,將鳳儀台照得如白晝一般明亮,舉著火把的俱是身著輕薄鎧甲的士兵,仔細看去,原來都是紅妝佳人,一位女子身穿著緊身胡服,身體柔軟的曲線畢露無遺,在一麵大鼓上起舞,玉足敲擊著鼓麵,時輕時重,急緩相間。謝瑾瑜自然認出了那是謝芷心,不得不說她這一舞確實動人,隻是場上的人似乎更熱衷與雍熙郡主和蕭熠的八卦話題,對謝芷心的關注不甚多,馮氏的臉色有些難看,謝瑾瑜品著清茶,微微的苦澀過後舌尖一片清甜。謝芷心後又有幾個名門閨秀表演歌舞,卻大都平平,眾人也有些意味索然。謝芷心卻並未有什麼沮喪的表情,隻是偶爾會用一種隱忍炫耀的目光瞥向謝瑾瑜,謝瑾瑜也不問,等著那位小姐憋不住開口。果然,謝芷心得意洋洋地喚著:“大姐姐,明日皇室的宴會亭哥哥也邀請了我去呢,不知道見不見得上姐姐,如果我們姐妹同席,那可真是福氣。”難怪謝芷心這麼大度,原來是已經有了入宴的資格,“那恭喜妹妹了。”謝瑾瑜淡淡地回答。謝芷心還想說些什麼,一道洪亮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對話,“奉陛下之令,百花之王甄選開始。”場麵頓時沸騰起來,已有侍女來為她們簪花,上等白羽絲做成的瓊花戴到了謝瑾瑜胸前,謝芷心胸前戴的是淩霄花,謝芷清雖抽了花簽,但並未打算參選,十幾位尚未出閣的女子均以紗帽遮去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