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謝淵瀾身體略有起色,明夷大為高興,嗓音終於又恢複到嬌媚婉轉的程度。

用過早膳,便服侍謝淵瀾換上稍微正式一些的家居服。

魏無私到謝府的時候,謝淵瀾正在庭院中被強製散步,已經繞著偌大的花園轉了三圈,見到魏無私便如同見到救星:“魏兄,你來了。”

魏無私頓住腳,笑了一下:“小謝,你又想拿在下做擋箭牌?”

“魏兄,你這話說得不厚道,在下什麼時候拿你當過擋箭牌?”謝淵瀾撇了撇嘴,招呼臉色略微有些變黑的明夷,“明夷,泡兩杯茶來,用我上次從宮中帶回來的那個。”

“知道了。”明夷按了按略微抽痛的額角,這個少爺,真是太不自覺了。

跟著謝淵瀾在小亭中坐下,魏無私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發現他精神還不錯,略略鬆了口氣。

“魏兄,在新帝手下做事,沒有被打壓吧?”謝淵瀾漫不經心問了一句。

“還好。”魏無私笑了笑,“聽說昨晚明夷姑娘又獅吼了,你還好麼?”

謝淵瀾無奈地攤了攤手:“看我的神色也知道沒有大礙,明夷總是這樣。我總是免不了要擔心,她日後會嫁不出去。”

“你多慮了,明夷姑娘赤膽忠誠,除了你的事,也還算得上溫柔可人,怎麼可能會嫁不出去?”

“話是這樣說沒錯。”謝淵瀾也笑,看著魏無私,略略整了整神色,“魏兄,在下與新帝雖然隻得一個照麵,卻也看得出,他並非沒有容人之量。隻是,你與馮兄,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魏無私垂下眼,修長有力的手指在石桌的麵上輕輕扣著。

“就算沒有太後扶持,馮家也算是大世家。馮兄又是已故殷尚書的得意高徒,在禮儀祭祀方麵,天下之大,無人能出其右。”謝淵瀾看了看魏無私,眼中隱約擔憂,“可是魏兄不同,就算熟知法典,有九千歲那一層的關係,你想要得到新帝的全然信任,有些棘手。”

魏無私淡淡一笑,正要說些什麼,明夷端了兩杯茶走入亭中,給兩人麵前各放了一杯。

謝淵瀾端起茶杯,靜靜道:“明夷,去將熙兒帶來。”

“是,少爺。”明夷應了一聲,快步離去。

“熙兒?”魏無私微微一震,看向謝淵瀾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平城王軒轅熙?”

“是,”謝淵瀾沉默了一下,輕聲道。

“當日在未央宮,你不是說平城王殿下在九千歲手裏?”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九千歲活了這些年歲,深諳其理。”

“所以,你讓奉天帝認為,平城王殿下已經亡故?”魏無私沉下臉,冷冷道。

“魏兄,你誤會了。”謝淵瀾淡淡一笑,“熙兒已死,必須由奉天帝親口說出,才有效。跟九千歲沒有關係。”

魏無私何等精明的人,聽謝淵瀾這麼一說,已然明白。

軒轅逸雖然占了平京城,但到底不是皇室正宗,日後史家筆墨便是寫他亂臣賊子也是正理。就算他已經坐上了皇位,也會因為名不正言不順,而坐不穩。

“那麼,你需要我做些什麼?”魏無私穩了穩神,淡淡問道。

“這個先不忙,你先看看熙兒再做決定不遲。”謝淵瀾揮了揮手,“魏兄,請用茶吧。”

魏無私心中輕歎了一聲,端起了茶杯,湊到嘴邊,神色卻是一變。

抬眼見到謝淵瀾的茶杯也已經送到了唇邊,來不及多說什麼,猛地一伸手,將他手中的茶杯揮了出去。

“魏兄,你——”謝淵瀾手中還拿著茶托,一臉驚愕。

“這是馮太後給你的?”魏無私沉著的臉上仿佛被潑了墨一般。

“嗯。”謝淵瀾點了點頭,“這茶不錯,提神還能止痛。”

眼看著魏無私的臉越來越沉,他眨了眨眼睛,明智地選擇閉嘴。

“就知道那老太婆沒有那麼好心!”魏無私狠狠罵了一句,站起身,抬起腳就踹向剛剛坐著的石凳。

隻聽珂啦一聲響,那石凳攔腰變作兩個。

“魏兄……你……”謝淵瀾哭笑不得,“就算生氣也不用拿石凳出氣吧?”

“以後不準再喝那茶!”魏無私喘了口氣,狠狠瞪著謝淵瀾,“聽見沒有?”

“可是魏兄……”

“不準喝!”魏無私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息了下聲調,“那茶用逍遙散泡過,然後用內力烘幹的。”

謝淵瀾愣了下,隨即倒吸了口冷氣:“逍遙散……麼?”

逍遙散是好是壞,是個相當見仁見智的問題。就醫藥用途來說,確實可以提神止痛,但是用得多了,卻能讓人成癮。

癮是蝕心的毒。

魏無私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你喝這個茶多久了?”

“大概——”謝淵瀾睜大了眼睛,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是五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