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過大街,走過小巷,明夷的神色漸漸不耐:“少爺,他們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
“明夷,所謂大道朝天,各走一邊。這條路又不是咱們家的,他們自然也能走。”謝淵瀾淺淺笑著,打量了自幼一起長大的侍女的臉色,“不過,我覺得還有另一種可能。”
“誒?”
“也許,”謝淵瀾白皙的手指撫著下巴,一臉的深沉,“他們是初來乍到,迷路了。”
明夷看著自家少爺,強忍下已經泛上來的大笑,一張俏臉憋得有點扭曲:“少爺,他們是慣於行軍的人,對於地形之類定然是有把握的,不然皇帝敢一個侍衛都不帶就出來逛?”
謝淵瀾聽了也不甚在意。軒轅逸的功夫好他也有所聽聞,是真是假不重要,他身邊的秦如晦已經是一流的高手,無論遇到什麼情況,自保總是沒有問題。
以軒轅逸的手段來看,隻要他還活著,總有辦法應付危機。
隻是——他悄悄歎了口氣——為什麼有種被騙的感覺呢?
明夷看著謝淵瀾的側臉,他已經閉門謝客靜養了一月有餘,身體恢複得不錯,臉上也有些肉了。看上去仍然是少年人的模樣,笑容裏有八分真誠。
這世上,所謂的幸福便是這樣陪在他身邊,看著一片春光中,他立於青空之下,不帶任何憂愁地笑。
然而,這樣的寧靜很快就被打破了。
明夷一臉懊惱地向著禍源望去——這世上總有看熱鬧的人,圍成一圈的人群中,寬臉小眼的男人捏著弱小女孩的手,一臉****熏心的表情。
謝淵瀾靜靜看著,皺起了眉頭。
這世上,有人拔刀相助,就有人頂風作案。奉天朝新立,隆慶朝留下的混亂仍然隨處可見。
如今軒轅逸連朝堂都無法真正穩定下來,更不要說市野了。天下仍然是七世家各自為重,土豪並起。
眼前這個長著賊溜溜鼠眼的男人顯然也算是一方的地頭蛇之一。早些年的時候,謝淵瀾忙於維持謝家威名,周旋馮太後與魏其侯,盡力保全忠臣將門,哪裏有心思還管這些土豪的事情?
那地頭蛇手中拽著的女孩很是瘦弱,滿臉是淚,胸前則掛著一塊‘賣身葬父’的牌子。
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白色的粗布裹著個人形,應該就是那女孩的亡父。
“小娘子,既然已經決定了要賣身葬父,便從了少爺我吧?”那人涎著臉,色迷迷笑道,“這樣,看你有幾分姿色,少爺就委屈一下,收你做第十八房小妾吧。啊?哈哈哈。”
女孩麵無人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流著淚不停掙紮。
“來啊,去買口棺材,將那老頭拖去埋了!”男人手舞足蹈,指揮著身邊的小廝。
隨後在女孩臉上捏了一把,滿是笑意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冷酷:“把這個小娘子給少爺帶回去!”
人群中有人在竊竊私語:“嘖嘖,這王少爺又在作孽了。”
“可不是麼,第十八房小妾?哼哼哼,在他手裏,還沒有能撐過三天的女人呢!”
“之前他那個第七小妾不就是因為說錯了一句話,被他賣到窯子裏,生生給折騰沒了?”
男人冷哼一聲,轉了頭,將那女孩拖著,掃了人群一眼,“說什麼呢?說什麼呢?有種給少爺大聲說出來!”
“強搶民女,論罪當誅。”人群中一個淡漠的聲音輕輕傳來。
那女孩渾身一震,求助一般向著那個聲音看過去。
王少爺邪邪笑著,拖著女孩向人群走去。圍觀的人自動讓開了一條路。
春光遍地的青空之下,是淺笑的藍衣少年,他身邊站著容顏秀麗的女子,正在扳著手指,發出啪啪的聲響。
王少爺有些愣神。他手中拽著的女孩固然是容顏清秀,但是比之那少年身邊的女子自然是多有不及,至於那少爺,更似是得到眾神的眷顧,星眉朗目,笑顏如畫。
而那份寧靜與出塵,讓立於他身邊的人都黯然失色。
相比而下,若那少年是天上浮雲,那麼王少爺便是深塘淤泥,汙濁不堪。
這樣的認知讓他很是憤怒。於是他獰笑著走進那少年:“你是想管閑事?”他將那女孩拖上前來,湊到少年眼前,“還是你看上她了?”
那女孩看著少年,淚眼婆娑之中,帶著乞求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
少年隻是沉默了一下,就誠實地搖了搖頭:“沒有。”
仿佛是沒有一點心機,那少年的坦率讓王少爺的笑有點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