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便是旬假。明夷早已聽說軒轅逸傳旨謝淵瀾伴駕之事,心中雖然不怎麼樂意,到底也沒有多說,隻靜靜道:“主子,你今日出門,要自己小心些。”

“哦?”謝淵瀾挑了挑眉,“是打聽到什麼了嗎?”

“是,兩件事。”明夷眉頭微皺,“第一件事是陰司冥教重出江湖,息夫人座下兩大殺手神隱與詭殺半個月前已經離開總壇。另一件事就是……”

她猶豫了一下,眼睛看著謝淵瀾。

謝淵瀾後知後覺地抬起頭,有點疑惑:“如何?”

“崔家的娉姑娘,是齊王世子的正妃。”明夷靜靜道。

“果然……”謝淵瀾歎息一聲,“崔家這些年一直韜光養晦,我還以為他們真是做學問去了,原來也與權貴沾了關係麼?”

“少爺,那婉姑娘要如何安置?”

沉默了片刻,謝淵瀾才淡淡笑道:“明夷,別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麼?我這樣的人,怎麼能娶妻呢?”

“話是這樣說沒錯,”明夷也是歎氣,“可是少爺,婉姑娘到底是崔家長房的人,真要退婚,也該是由崔家提出才妥當。”

“這個事不急,”謝淵瀾靜靜道,“熙兒歸於謝氏長房之後,便是名正言順的下任宗主繼承人,謝家的宗主是否需要妻子便不再是重點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穩住崔家的勢力。”

“是,我明白。”明夷點了點頭,服侍謝淵瀾漱口飲茶,才慢慢道,“少爺,如今皇上到底是什麼心思?”

“我也不是很清楚。”謝淵瀾難得地有點迷惘,“不過,他既然立誌於天下,自然是要將有用的人充分利用了。”

根據軒轅逸的旨意,謝淵瀾用過早膳,就慢悠悠向正陽門而去。

遠遠就見軒轅逸正在無比閑適地踱著方步,許是因為今日出行,表情並不像平日那般冷硬。他今日一身黑色錦緞織就的長袍,看上去似是京中前陣子流行的款式,稍微有點古拙的感覺,而頭發用一隻簪子盤住,既顯得貴氣又不失溫文。

謝淵瀾打量了一下,在著裝方麵,雖然沒有江南士子的那種肆意風流,但是大體上還算過得去。當然,如果他手中沒有捏著那麼一把桃紅柳綠,無比風騷的折扇,就更加完美了。

“你來了。”軒轅逸眼角撇到那一襲藍衣,便轉過身,一眼就看到謝淵瀾臉上那似是有些慘不忍睹的表情,心情突然變得很好,忍不住笑了,“小謝,你會騎馬嗎?”

在奉天朝的權力核心之中,目前還沒有人比謝淵瀾更年幼,這句小謝倒是名副其實。因此謝淵瀾也就不在這稱呼上多加計較了,隻輕輕點了點頭。

軒轅逸點了點頭,淡淡一笑:“如此甚好。”說著他拍了拍手。

正陽門內立時有內侍牽著兩匹馬出來。謝淵瀾掃了一眼,便已看出,那馬是血統純正的汗血寶馬。

其中一匹正是軒轅逸的坐騎,跟他轉戰沙場,出生入死,有極其深厚的感情。軒轅逸做了皇帝之後,這馬便養在皇宮內苑,在暫時沒有後妃的皇宮之中,尊貴得如同娘娘一般。

隻是,這馬脾氣壞,而且是非常非常壞,簡直跟他的主人有一拚。最開始小內侍隻當這馬是從風刀霜劍中走過來,應當不會太嬌貴,誰知道,才一轉身,就被狠狠踢了一腳。再以後,伺候這馬簡直跟伺候祖宗一樣。

謝淵瀾曾經在禦花園中見過這馬耍脾氣,真是見人踢人,見馬踢馬,架子之大,真是令人發指。

他對軒轅逸拉自己來做苦力多有不忿,臉上沒有什麼,心裏對這仗勢欺人的馬與仗勢欺人的人都鄙夷到了極點。

就在他分神的當口,軒轅逸已經翻身上馬,回頭看了一眼謝淵瀾,忍不住一笑:“小謝,你真的會騎馬嗎?”

“哼。”謝淵瀾聞言哼了一聲,一腳踏入馬鐙,衣袂飄飄地上了馬,那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他輕甩了一下馬鞭,回頭一笑,“玄兄,不要跟丟了啊。”

軒轅逸聽到那句玄兄微微一愣,隨即打馬跟上:“喂,什麼玄兄?”

“出門在外,當然不能稱皇上了,不然會很麻煩的。”謝淵瀾偏了偏頭,看著軒轅逸,“或者皇上比較喜歡龍兄,或者黃兄這樣的稱呼?”

軒轅逸嘴角微微一抽,略顯深沉地思索半晌,大概是覺得這個玄字好歹還跟自己的姓氏沾親帶故,才不情不願道:“算了,還是玄兄比較好。”

汗血寶馬腳程很快,兩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讓軒轅逸驚訝的是,飲善寺不過是個位於半山腰的一個極小的廟宇,竟然香火旺盛。

而謝淵瀾顯然是此地的常客,進了寺廟,按照往常的習慣捐了香火錢,就見一個小沙彌出來,合十為禮:“小謝施主,好久不見。”

“小師傅有禮了。”謝淵瀾笑眯眯回禮,“今日至善禪師有空麼?”

“有。昨日方丈偶觀天象,說佛祖今日會指引貴人到此,禪師一早就在準備素齋了。”

貴人……嗎?謝淵瀾看了看軒轅逸,撇了撇嘴。

“小謝施主,方丈在禪房等你,請與這位貴人一起去吧。”小沙彌垂眉斂目,靜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