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向來有宵禁的規矩,也就是說,入夜之後,子時一旦過了,任何人,隻要在大街上走動,都會被當做圖謀不軌,輕則被請進刑部喝茶,重則喪命。

謝淵瀾聽明夷緩緩道明了原委,反倒是不著急了。拉著明夷跳上房頂,展開輕功,向隔著數條街的崔家而去。

這帝都平京,一貫是大家大戶的容身之地,然而七世家卻是逆其道而行,隻在平京留有數人,其餘大部都困守祖籍。

謝家因為前麵三代均為太傅,因此算是在平京紮根,而曲水的謝氏祖籍,則由德高望重的謝氏子弟鎮守。

與其他世家不一樣的就是,謝氏一門想來護短,且十分維護宗主。比之天家的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亦不遑多讓。因此就向心力來看,謝氏遠高於其他世家。

崔家在平京的當家人是崔榮,剛到而立之年,一向精明決斷,行事十分穩重。再加上他當年是跟在崔家老祖宗身邊的人,在地位上也確實不能當他隻是個代理人。

明夷在崔家的門口客客氣氣地遞了拜帖,門人將那帖子送了進去,淡漠地說了聲:“稍等。”

卻不想這一等的時間倒是不斷,謝淵瀾抬起頭看了看天幕,滿天盡是閃耀的小星星,仿佛也帶著笑。

“主子,你看,是不是明天再來?”謝淵瀾長這麼大從未等過人,何況是深夜不睡覺地等,明夷心痛她因困倦而略帶蒼白的神色,有點忿忿。

“明夷,崔家出了事情,心裏不平也是正常事。”謝淵瀾將手伸到唇邊,輕輕嗬了口氣,臉上卻盡是意味深長的表情,“隻是,沒有想到這個崔榮脾氣竟然這麼大呢。”

“哼,”明夷翻了個白眼,忍不住又要數落自家主子,“你以為這世上的人,脾氣都像你一樣好麼?”

“哎呀,明夷,你這樣的誇獎,會讓在下驕傲的。”謝淵瀾動了動雙腳,看著依然緊閉的崔家大門,笑眯眯道。

這世上有一種人,如果是笑的,那麼笑意就會從眼中直直傾瀉出來,然後再到達嘴角,讓人看了覺得十分溫暖。

謝淵瀾正是這樣的人。

因此當她笑著的時候,明夷通常是沒有辦法的。

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明夷看著謝淵瀾似乎站著就要睡著的樣子,冷冷哼了一聲,然後從袖中摸出個笛子來。

謝淵瀾見了,輕輕搖了搖頭:“明夷,算了吧,崔家在平京的幾人中並沒有絕頂高手,一定抵不過你的鏡心明塵心法的。”

“那要怎麼辦?”明夷一臉無奈,“主子,你明日還要上朝呢,總不能這樣幹耗著吧。”

略一沉思,謝淵瀾上前幾步,對著一臉淡漠的門人道:“請轉告崔榮,今日之事,明日便沒有說法了。”

那門人微微一愣,就見謝淵瀾微微一笑,神色間卻是斂盡了謙和,剩下的便隻是謝氏宗主的傲氣與尊貴:“想來你也並不知道什麼事情,便也罷了,在下這就回去了。”

說完,她輕輕轉了身,揮了揮手:“做個好夢。”

那門人腦中念頭急轉,口中已經急切道:“等等!”

“嗯?”謝淵瀾頭也未回,隻淡淡道,“在下困了,如今想說什麼,恐怕也無法冷靜思考。若有什麼事,請崔榮明日親自到謝府說吧。”

“謝公子!”那門人急了,上前兩步,險險要伸手去拉謝淵瀾的衣服,被明夷瞪了一眼,手頓時就僵在了半空中。

“謝公子,”朱漆的大門在身後發出深沉而暗啞的聲音,一人靜然而立,“請隨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