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世家的家主除了謝淵瀾之外,並沒有見過皇帝。因此她這一句皇上出口,自然是齊齊一驚。
軒轅逸淡漠地笑了一聲,晃了晃那桃紅柳綠的扇子:“朕的耳朵一向很好使。”
謝淵瀾看了看他手上的扇子,忍不住又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表情,這扇子若是拿在聞絕歌手裏,必定是狂妄瀟灑的,但是,軒轅逸顯然還未曾到達那般收發自如的境地。
因此,怎麼看都有些不倫不類。
崔滌愣愣地看著眼前的青年,一口冷氣直直抽到了心裏去。
方才他若是個什麼好歹來,隻怕這兵戎一生的皇帝立時便會要了自己的腦袋。
身側的賀與墨悄悄扯了扯,似是在示意他行禮。
軒轅逸的目光在他臉上微微一頓,隨即笑開了:“諸位家主不必多禮了,今日朕不過是陪師父來給同門道賀,與諸位家主算是殊途同歸。”
賀與墨拈著胡須,一臉淡然,看在崔滌眼中卻分明變了味道。
眾人都是從風雨中走過來的,平京城的事有謝淵瀾撐持,各自的家業卻是有各家主自行解決。這賀與墨走過這些年,倒是聰敏了許多。
似是感覺到他的目光有異,賀與墨微微眯起眼睛,毫無畏懼地看了回去。
那眼神中明明白白寫著無愧無畏。崔滌便挪開了視線——若是連一向被稱為書呆的賀與墨都能想通的問題,他不可能想不明白。
隻是——他抬起眼睛,看著軒轅逸的目光仿佛刀子般在謝淵瀾臉上刮了個來回,不禁也有些疑惑起來——這兩個人真的是同門麼?
謝淵瀾如此急著為七世家謀求後路,甚至連謝垣的一生都安排好,莫非那個傳言是真的?
極目望去,謝淵瀾的神色中微微有些倦怠,但是並無沉屙已久多帶來的衰敗感。
聞絕歌自打謝淵瀾走下主位,又多說了兩句話就冷哼了一聲,走的無聲無息了。
七世家的人,驟然麵臨改換首領的事實,都有點沉默,強撐著精神跟同樣沒有什麼驚喜之色的軒轅逸寒暄。然而細聊之下,卻猛然發現,這馬上皇帝並不似想象中的那般膚淺。
相反對於吏治,律法,甚至賦稅等都有自己的見解,相信不久之後,便要進行全麵的改革。
聽到這些的時候,就連謝淵瀾都忍不住多看了軒轅逸幾眼,除卻已經在著手的律法跟吏治改革,軒轅逸很顯然在政務方麵下了許多苦功。
看著他侃侃而談,謝淵瀾突然覺得安心了。
這樣一個人,永遠知道如何善加利用周圍的資源,收攬人才更是一絕,即便日後七世家中有誰想要獨占鼇頭,恐怕都將成空。
這麼一想之下,心情自然也就放鬆了下來,臉色頓時有些柔和起來。
悄悄退到人群之後,輕輕撫了撫看上去一臉寂寞的小團子,微微笑了笑。
軒轅逸一眼飄過去,就見那人臉上一抹笑意無聲氳開,淺、淡,但是很愉快。自從城門一見,至今也已經過去許多時候了,卻從不見她笑得如此。
那同樣一身紫色的孩子就悄悄伸出手去,捏住了謝淵瀾廣袖下有些冰涼的手指。
一番言談之後,自然是兩方皆歡。
謝淵瀾早已命人準備壽宴,軒轅逸淡淡看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地留了些話,就飄然離去了。
崔滌看著他的背影,暗自歎了口氣——無怪乎當初齊王殿下會那般激賞此人,這等心機,俱掩藏表麵的粗狂之下。
世子殿下一向眼高於頂,以為自己已經閱盡天下英雄,然而擅自動身來到平京,無疑是給了皇帝與謝家極佳的機會。
謝淵瀾這些年周旋在宮闈之間,性子早已錘煉地八風不動,雖不至於殘忍無情,但是為了眼下大局之安,心狠手辣總是必須的。
枉顧父女天倫麼?他淡漠一笑,罷了,婉兒那丫頭,竟然用那麼笨的招融入了謝家,便由她去好了。謝冕身為武將,就算心機再如何深沉,總好過呆在謝淵瀾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