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暮陽挑了下眉,看到那邊隱在最角落裏的一桌正是以邢晏為首的四名捕快。府衙的人都能請來鎮場子,幾日不見,本事見長。
“喲!這不是千大公子嘛,貴客!貴客!快!快裏邊請!”滿堂賓客中,花娘一眼便瞄到了貴氣十足的千行,扭著腰肢上來招呼。
見千行微微頷首,她正想招呼姑娘過來好生伺候,卻見千公子邊上站著暮陽,笑容瞬間凝滯。
“暮陽坊主?稀客……嗬,真是稀客!”花娘強打笑臉,又側身問千行,“二位是一起的?”
“是啊,花媽媽!”暮陽搶先應道,彎著唇笑得一臉無害,“您去忙別的吧,不用招呼我們的!”
花娘年逾四十,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極好麵子,暮陽這麼叫純粹隻是想氣氣她。千行暗笑,看不出平日裏精明的暮陽坊主也會逞口舌之快,倒是可愛許多。
見千行好笑地看著自己,暮陽反瞪他一眼。
“那二位隨意。”花娘不再多說,裝作去照應其它客人。她就擔心月扇坊會有人過來鬧事,萬萬沒想到竟然是暮陽。她走到暗處,冷聲命令身後人,“派人盯著他們。順便告訴淩美人,是時候該登台了!”
淩月樓大廳以暗紅色為主調,四根柱子以芙蓉色和紅梅色紗幔為飾。此時十二位妙齡女子正在舞台上表演著“翩躚彩翼舞”。
千行帶著暮陽在離舞台最近的一張空桌前坐下。
“原來千公子是有備而來啊,連位置都提前預定好了!”暮陽揶揄他,見他不答話,又道,“我看方才公子與花娘的那份熟識勁,莫非千公子是先前百日居的常客?真是失敬了。”
千行:“嗯。”
暮陽忽然很無語,將目光移到舞台上。
廳內彌漫著一股花香,時而濃烈,時而清淡。
舞台上煙霧四起,朦朦朧朧,依稀可見八名少女的身影。音律響起,叮叮咚咚,如山澗泉鳴,水石相擊。煙霧慢慢散去,台上一片旖.旎.香.豔之景。那八名少女清一色煙霞色抹胸,下配同色荷葉裙褲,發間、手肘及腕間都飄著纖長的粉色絲帶。纖腰裸露,隨音律搖曳如柳。
煙霧又起。
一女子玲瓏婀娜的身影映在舞台中央的白紗上,手影扭動如靈蛇曼舞,旋轉的五彩光暈倏地一暗,又迅速亮起。眾人驚呼,台上乍現一名簪花舞女,穿一襲煙霞色曳地抹胸裙,胸口繡著朵碩大的牡丹花,同色腰帶纏金絲纖長及地,輕紗掩麵,露出一雙盈盈翦水秋瞳。最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間那點似血朱砂,瑩潤飽滿,猶如嵌了顆紅寶石在眉心。
暮陽凝視著那塊麵紗,有種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感覺。
她習慣性地拿起杯子,想要喝口酒壓壓驚,入口的卻是苦澀的茶,才發現她的酒杯不知何時跑到千行麵前去了,兩隻杯子正並肩默立著。
她看了眼正認真欣賞舞蹈的千行,默默地將茶盞放下。
台上表演已接近尾聲。中間那蒙紗女子時而清秀婉麗惹人憐愛,時而魅惑張揚攝人魂魄,在此起彼伏的纖長粉帶中,纖足點地,裙袂飄飄,步步生花。
這一舞,滿座悄然。
暮陽心裏堵得很,一個淩美人竟勝過萬千紅顏!
這時,花娘穿過滿堂歡呼聲來到暮陽身邊,俯身貼耳,舒聲問道:“此舞名為‘群芳豔羨百花仙’。暮陽坊主以為如何?”
“好!”暮陽揚眉,臉上浮起笑意。
花娘以“百花仙”自喻淩美人,“群芳”喻意月扇坊的那群姑娘。群芳羨豔,個中意思暮陽自然懂得。
花娘得意地大笑起來,扭動腰肢得意地走開。
月扇坊壓了她那麼久,現在終於輪到她反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