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時候,林蓉已經回到自己的流朱院當中。一片枯黃的落葉從窗戶口飛進來,落入她的掌心。秋天竟然來了。
碧玉走進來,看到她醒過來,先是一驚,然後是一喜,含淚笑問道:“郡主剛剛醒過來,想要吃什麼,想喝什麼,奴婢這就叫小廚房去準備。”
林蓉清冷的目光當中有些溫意,搖頭說道:“帶我去見我娘。”
碧玉雖然奇怪,但是還是應了聲:“好。”
長公主住的院子稱不上女子的閨閣,隻有一溜青的鬆樹,一絲花草都沒有。進了裏屋,仿佛進了兵營武器帳篷裏,隻見房子當堂供著一把七寶措金刀,兩邊豎著長的矛,短的戟,頗有氣勢。
昭陽長公主正襟危坐,隻拿布擦拭一把短刀。她的動作很慢,仿佛用了力氣就會把刀刃損壞似的。看來很愛惜這把短刀。
見到林蓉過來,兀自維持擦拭的動作。隻是隨著時間推移,她卻越發的驚訝起來,她的女兒竟然能按捺住急躁的性子,一直等候在她旁邊。
詫異的目光和女兒平淡的目光對視了一眼,昭陽長公主頓時有一種古怪的念頭,仿佛麵前的不是自己的女兒,而是一個和自己同樣年級的成年人。
隻是再看過去,女兒依舊是十二歲纖纖小巧的模樣,因為病的時間太長,下巴更加尖了,反而顯得一對眼睛更加的大。那眼睛裏像是冬日縈繞著霧氣的深井裏幽幽的潭水,令人一眼看不穿其中。
“娘,我想出去走走。”林蓉說道。
“你病了這些日子,是應該出去走走了。”昭陽長公主有些詫異,不禁問道,“你來是為了和我說這事的嗎?”
“是。”林蓉回答。
“那你出門小心,多帶幾個侍衛。”昭陽長公主心裏止不住困惑,但是身子沒有動,略微想了會兒,便和往常一樣囑咐林蓉說道。
林蓉福了身,告辭出來。
反倒留了昭陽長公主一肚子的疑惑,怎麼女兒變得不一樣了?想著往虛空裏一招手,從屋梁上下來蒙著臉周身黑色的人,“鳳凰,去查查,蓉兒她是…是不是和人掉包了?”
鳳凰的眼眸裏也露出一絲驚異,但是很快就恢複了清明,既然是主子的安排,再匪夷所思的事也要去弄個明白。“是。”鳳凰應了聲,又悄無聲息上了屋梁。卻說林蓉出了二門,直接叫管家準備了車轎。碧玉聽了奇怪,自家郡主的脾氣誰人不知,恨不得在馬上飛的急迫性子?今天如何學大家閨秀坐起轎子?
但是轉念一想,莫不是剛剛病好全,身上還沒有恢複力氣?又隱隱擔心,這次郡主病了這麼長時間,可不要落下什麼病根才好?長公主府的馬車自然華貴無比,裏頭寬敞明亮,設有軟褥和茶幾。碧玉隻知道林蓉要出門,卻不知道林蓉要去哪裏。可惜林蓉又不開口,她也隻能隨著坐上來,安分的不吭聲。
待車輪子滾動,她看著麵無表情的林蓉,問了句:“郡主是想去哪裏?”
林蓉回答:“留芳齋。”接下來又是一長串的沉默。
碧玉猜想,怎麼感覺郡主不高興啊?是不是因為病著沒有參加荷花會所以不高興?
荷花會是專門為四品以上官員的女兒們展現才藝的宴會,每年七八月,宮廷裏會派專門的主子娘娘主持。而每次宴會上表演出眾的貴女都會得到一定的封賞,雖然封賞不值什麼大錢,卻是不小的榮譽。這次荷花會上聽說是宴平侯府的大小姐拔了頭籌,隻知道對方一舞耀眼,但是如何耀眼碧玉無緣去觀看,也想象不出來。
正在沒頭沒腦的想著,突然馬車猛地刹車,碧玉本能的抓住車壁,她下意識去護住林蓉,沒想到林蓉從頭到尾穩當當的坐著,似乎根本不受車震的影響。
車夫連忙問道:“郡主沒事吧?”
“沒事。外頭出了什麼事?”林蓉問道。
話音未落,外頭傳來一陣小兒啼哭的聲音。車夫的聲音有些為難說道:“剛剛一個小孩突然衝上來,估計嚇得不清,如今坐在路中間大哭。”
“可受傷?”林蓉問道。
“不知,車停得急,那小孩個頭小。奴才也是沒留神。”似乎是意識到自己這話也有不妥當的地兒,不等林蓉開口,他自己說道,“奴才這就去看看。”
“快點,本郡主不想在這裏耽誤時間。”林蓉淡淡的說道。
馬夫一愣,隨即立馬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