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走的很快,竟然有腳底生風的勢頭,綠意一名弱女流跟在其後為了與他保持三兩步的距離已是十分吃力,眼見江淮不過進了一個拐角,待綠意跟上前去時,人早已沒了蹤影。
見四下無人,綠意一跺腳,索性不追了。
對老太太來說,兒子就是天,就是她的命根子,她的心頭肉。對江淮來說,老太太也是其餘人無法相提並論的,哪怕將來他有了兒子,江淮心裏第一掛念的還是江母。
大概江淮這輩子都不會真正愛上一個女人,女人對於他來說隻是一種用來泄欲的工具,還有生孩子的武器,隻有一個人不同,就是老太太。綠意不過隨口胡謅了兩句,瞧把江淮嚇的,自個兒先破了在府內定的規矩——所有人但凡在府內行動時都不要喧嘩吵鬧,走路要慢,忌諱粗野。
說來這件事也是一件笑話,整個江府的規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平日江淮覺得有必要定製一些家規,才顯得整個江家入了軌道。
他自覺窮人的樣子極惡,厭之棄之,卻情難自控地每每回憶起少年時一些手段卑劣的作為,便越發的喜歡在外人眼中博得一個美君子的名聲。而宋瑜綺的爹雖然是一名武將,宋瑜綺從小便知書達理,會女紅、穿針線,學過四書。隻是宋瑜綺胖了一些,倘若不是因此,江淮會覺得這樣一個女人,絕對不能由他玷/汙。一些規矩還是從宋瑜綺那裏學來的半吊子。一邊享受,一邊又唾棄著。
所以綠意又一次想對了,江淮眼裏心裏隻有他那一個會為他著想的好親娘,別的女人……那都是無關緊要的。看看宋瑜綺的下場就知道了。江淮會對張姨娘寵愛?也不過仗著張姨娘肚子裏有老太太期盼已久的孫兒等待降臨。
江淮自打從娘肚子裏出來,兒時生活過得疾苦,清貧的家道與一些種不出糧草的貧瘠山地一樣,江淮時常怨恨,怨老天多有不公,何曾有過人們口中說的上天有好生之德,至少他沒有見過。人之為人,生來便有許多不公,比如皇帝的兒子就能接著做皇帝,地主的兒子依然會掌管奴隸和土地。而皇帝,又是世間最大的地主。任何人都得聽他們的擺布。二來怨自己生父過世較早,留下他與母親娘倆長留世間辛苦掙紮。隻可憐他們孤兒寡母,又無靠山仰仗,年輕的江母平白吃過不少悶虧,遭受過不少欺負。
江淮默默瞧在眼裏。想要讓自己母親過上好日子的心思與日俱增。
到底也隻有讀書考取功名才能改變現狀。
貧苦的年代,江淮做過的最大錯事就是偷東西,也是他曾經作為一個清高的讀書人最不齒的行為。先是挖過鄰居的莊家,之後偷偷摸摸拿了村長家掛的臘肉,其中還有些不記得究竟是什麼東西,當時生食下腹,隻能記得或者泥巴,或者腥肉在嘴裏的味道,其餘的,便當真回味不了了。怯懦地帶給母親嚐試,以為江母會責備他,本已準備好大段話語用來說服母親,未料想江母護子心切,即便有人來找,也裝作未曾有過其事。
從此以後江淮的膽子便大了。偷拿與欺騙的本領與日高升。待母親的眼光也更不一樣了。
因為有了想要保護的江母,江淮才敢作為到如今這樣田地。
隻要一想到江母吃了啞虧,心中悔意與恨意同時襲來,一路隻覺路途漫長遙遠,竟然有一種永遠也無法走入江母院中的錯覺。
江淮胸中抑鬱,來到老太太院中時,其實也就是短短一會兒工夫,他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呼吸也越來越粗重,時值冬季,怕是掀開門外大厚布簾子,見到的是母親重病躺於床上的情景。
所以他躊躇了許久,才敢掀開那門簾子。
“母親。”低低一聲喚,無人回答。
江淮捏拳:“這幫吃幹飯的丫環婆子,看我不讓你們都喝涼水去。”
“母親,孩兒來向您請安了。”再一聲試探,總算傳來了一聲:“兒呀……吾兒呀……”竟然是病歪歪的。
驚了江淮一跳,從外間慌張跑到了裏間。
“母親!”
老太太正躺在床上,額頭上貼著一條疊得四四方方的白汗巾。
“母親您怎麼了?”江淮皺眉上前。
江母道:“兒呀,我的兒呀,我命苦呀……”
說著說著,眼淚流了下來。
被正巧趕至屋中的綠意聽見了,趁他們二人無人關注時,大大的翻了一個白眼。江母啊江母,瞧著慈眉善目,沒想到真真是一個演戲的高手。
隔了好一會兒,江淮才瞧見身後多了一人,詢問道:“綠意,這究竟怎麼回事?我母親怎成了這般模樣?那幫下人呢,怎麼除了你以外,都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