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瑜手中的字條上最顯眼的就莫過於一個青色的獸頭花押印。這個花押印正是專屬於祁夢哲的,與祁夢哲有過不少交易的璟瑜自然不會感到陌生。如果是以前也就罷了,如今差不多可算是孤身流落在外的璟瑜乍一見到這熟悉的印鑒,自然生出一種親切的喜悅之意。
自從被祭廟的人莫名其妙的從京城家人的身邊綁架之後,她的日子過得怎麼樣也不能算是安定。無論是在洛城還是邛城,生活在那些對自己目的未明的祭廟的人的眼皮子底下,她雖然表現一直很從容,可實際上卻從未曾敢放鬆過警惕。從寧府逃出來後,沒多久就遇上了楚昭謙。她至今還未能確定楚昭謙身後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在現在或是未來,與自己到底會是敵是友。所以在這別院的日子雖不及之前被軟禁於鄭、寧二府的時候那樣緊繃,但亦同樣並不輕鬆。特別是入住以後所受的諸多刁難,她雖說不願放在心上計較,可多少也有委屈的感覺。
那日在舟客來遠遠見到祁夢哲的背影,從而想要找到他。不僅僅隻是想要從他那裏打聽家人的消息,其中也未嚐沒有得遇親人的欣喜。現在她的心裏,祁夢哲已經某種程度上成為有如哥哥一般親切的存在了。可之後對他的尋找卻是事與願違,一直都未能如願的找到他。讓她甚至開始懷疑那日的驚鴻一瞥隻不過是碰巧他偶然路過,之後早已離開這晉城了。
可是現在,在她都要快放棄這個希望的時候,偏偏又收到了他傳遞來的消息,這如何不讓她感到驚喜?他能將這信送到自己手裏,也就代表著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現居豫王府別院,多半也對自己的情況有些了解了。
璟瑜盡量平複自己的心情,耐心的將字條上的內容看了個清楚。其實她手中這張字條與其說是字條,還不如說是一封信。它是用一種極薄的竹紙,很大的一張可以折疊很小。將之完全還原展開之後,如字寫得小就能寫下很多內容的很大的一張。現在璟瑜手裏這一張紙上,就寫了不少她現想要知道的消息。
其中第一條內容寫的就是璟瑜最擔心的京城國公府裏的家人們如今的下落。原來在“二張”攻陷京城之前的半個月,她祖父老國公就因先前遇刺時所受的傷情惡化,而被送去了京外的會真山,請借住在那裏的有神醫聖手之名的無極真人救治。因她母親陳夫人要隨行侍疾,不放心快要臨盆的兒媳一人留在府內,就帶其一道同行去了會真山。至於小哥夏侯烽,在更早之前就跟隨西去的援軍去了劍穀關,投奔大哥夏侯焰。所以“二張”的叛軍攻城時,他們全都不在城內。在得到叛軍攻城的消息後,祖父跟母親、大嫂也得以用最快的速度轉移下南,幸免於成為叛軍的階下囚。
美中不足的是這上邊並未寫明他們如今的落腳之地,隻是告訴璟瑜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十分安全,讓她放心。
第二條內容則是關於她大哥夏侯焰的。自打從京城陷落的消息被傳出之後,西涼大軍又再一閃加強了叩關戰,原本局勢已趨於平衡的劍穀關又壓力大增。特別是在原本已有好轉,收複了部分失地的武平關又再次告急,抽調了更多的西疆援軍後,劍穀關陷入了西涼大軍的半包圍之中。大哥夏侯焰帶著小哥夏侯烽,領著麾下的京畿大營的隊伍完全撤入了劍穀關內,倚仗雄關的堅守堅守不出。
現在西疆的情勢很不樂觀,祁夢哲的消息通路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劍穀關的消息最近一次收到還是七日之前,不過那時的消息還不算壞。之前因為京畿大營中的軍士背景的關係,劍穀關軍需物資並沒有太多的克扣,現在守關的物資還算準備得充裕。如果沒有太大的變故,勉強還能夠固守個半年。祁夢哲在信時安慰璟瑜,夏侯兄弟至少在這半年內應該還算安全。
這封信裏也不是完全沒有好消息,先前外間一直風傳的最危急的、十分不容樂觀的東南潼澗關到是有風回路轉、轉危為安的跡象。自從京城陷落之後,東南異族同盟就暫緩了進攻。祁夢哲更是收到了秘密消息,說東南異族同盟已經在跟潼澗關的守軍協商停戰。如果停戰協議達成,夏侯家的主力軍隊將得已最大的保全。
盡管祁夢哲信上沒有言明,但璟瑜還是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在現在這個已經崩亂的世道,手裏有這樣一支經過了戰火洗禮的軍隊,無疑最大程度上保證了夏侯家的實力。有這樣一支力量存在,不管這接下來到底是撥亂反正繼續大月王朝的社稷,還是改朝換代進入新的征戰時代,都能夠保證夏侯家的未來能夠有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