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潼澗與藍城兩城之間多為山道,即使並沒有特別陡峭的山梁,一路上的道路也一樣並不算好走。兩地之間走一趟如用乘馬車,大約需要個兩天一夜的時間,而南疆地堺在大月朝來說本就是個地廣人稀的地方,所以這一路過去除了稀稀拉拉的一些山戶,就隻有一個小鎮算是個能夠正經落腳的地方。
這座名為回榕鎮的地方本就是因此而興起的,除了它的位置正好位於這潼澗與藍城這兩城之間外,還另有一條路通往另一座城市。所以這座位於山凹一處小平原上的鎮子雖不大,但並不冷清。這座小鎮盡管不大,可也有不少的商鋪生意都十分不錯。這些商鋪的生意做得最多的,就是客棧、食肆和車馬行。
如果錯過了這裏做為宿頭,或是不願意在這裏落腳,那就隻有在荒郊野外紮營路宿了。南疆地界近年來的年景並不好,可以說是天災人禍的接連不斷,再加上此地本就多異族蠻人,所以那向來就不怎麼樣的治安更是壞到了一定的地步。又因為山多地形複雜難剿,以及南疆各地駐軍才剛與異族盟軍大戰過一番,又要準備應對即將要開啟的大戰的緣故,不少地方都是盜匪橫行。哪怕是在白天行路都要十分小心安全,更別說在野外露宿了。所以除了軍隊之外,極少有人敢在外露宿的,這回榕鎮的生意興隆也就不足為奇了。
盡管人們對回榕鎮背後的勢力有諸多的猜測,但幾乎可以確定的是隻要是住在了鎮上,就不必擔心夜間會有盜匪來滋擾,也不必擔心人貨的安全。
璟瑜到達回楓鎮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的黑了。一行人找過了好幾家的客棧,都已經客滿。花費了好大一番工夫,才找到了一個位置和條件都不是很好的客棧有客房。隻不過這客房的數量也十分有限。不願意再多做折騰的眾人勉強還是在這裏住了下來,畢竟已經找過好幾家都沒有客房了,誰知道再找下去是不是也一樣。
因為客房的數量有限,以及璟瑜等人又不是以自己的身份出行的,所以璟瑜和宋家姐妹隻好擠到了一間客房裏。好在這間客棧的條件雖不怎麼樣,但勝在還算幹淨。璟瑜也算是受過一些風雨,曾在經這間客棧更加簡陋的小漁村住過一段時間,自然就不會挑剔。宋家姐妹倆雖很是有些不習慣,但見地位更尊貴的璟瑜都沒有意見,即使心裏有再多的不情願,也不好說出來。
宋家姐妹雖不明白為何隻是回藍城,卻要掩人耳目的隱藏身份,喬裝成走鏢的隊伍,但出身世家的她們多少還是明白“很多事不必問個太清楚”的這樣大家族中最基本的生存道理。既然有這樣的安排,就必定有其緣故。她們隻需要配合就好,不必過問其他。
她們三人所住的這間客棧本就是那種招待小商隊的,所以她們所住的這間客房麵積雖不大,卻有著三張床。正好夠她們三人分開睡,而不必擠在一鋪。盡管宋家姐妹對這間客房的條件頗有微辭,但這一路顛簸的實在有些累了,所以在客房裏草草的用過兩口客棧提供的粗淡飯菜之後,躺上床沒多久就先後進入了睡鄉。
璟瑜則因為心裏有事記掛的原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就是睡不著。待確定宋家姐妹倆都睡著之後,她就起身穿起衣服,站到了窗前。看著清冷如水的月色照在一棵棵榕樹的巨大樹冠上,遠遠的望去就像是一重重高矮遠近各不相同的山影。如此靜隘安寧的景色,卻不能讓璟瑜的心情有半分的寧靜,她遠遠看著這片夜色中的僅有幾處光亮,眼神裏充滿著矛盾和爭紮。
“莫妍,這次我是不是又做錯了?”攏了攏身上披著雜色狐裘,璟瑜心有不甘的問道。
莫妍這次卻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起手無回,現在再計較這些已經晚了。”
“我之前不知道,會是這裏。這裏有很多無辜的人,他們什麼都沒有錯,不應該成為那些人的犧牲品。”璟瑜有幾分激動的道:“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又怎麼樣?那些人也許是無辜的,又或許生錯了時代,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方,就是他們所犯的錯。不管怎麼樣,事已至此,你已經什麼都無法改變了。你也知道,如果這次不能成功,也許在以後就會犧牲更多無辜的生命。同樣會犧牲無辜的人,那麼如何的選擇你自己的心底最是清楚。”其實莫妍也一樣有些沉重,她嘴裏雖是這般的勸璟瑜,可實際上她很清楚這種所謂以人數的多少來做選擇,是非常沒有道理的。畢竟她有限有三十年的人生裏,所受的教育是每一條生命都珍貴的,都是獨一無二的,可她同樣也明白這樣的道理在現下這個世界是行不通的。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才是唯一的真理。早在那血腥的一夜起,她們就應該明白,要在這個世上更好的生存,單純、善良、正義,那些美好的品德不會是阻礙,而不會有任何的幫助。眼下的情形就正是如此,璟瑜雖然內心還是有所掙紮,但卻沒有任何的動作,也正是因為莫妍所說的這些話她心底深處其實也是很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