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爹閉眼,長聲一歎,蹲了下來,看著藍兒臉上多道的傷痕,眼中閃過心疼。摸著藍兒的臉,他沉沉地說道。
“我信你!”
隻三個字,蘇爹卻咬得異常的用力,仿佛這三個字說出來,就是三座屹立不倒的大山,任憑誰也別想把這大山給推倒。
藍兒慢慢地抬起了頭,淚眼模糊地看著自己的爹,看著老人家那張老態的臉,看著上麵添加的歲月的皺紋,看著那一雙上了年歲顯得越發沉靜、和藹的眼,她終於哭出了聲。
“爹——”
她撲到了蘇爹的懷裏,嚎啕大哭。
她不會因為蘇母的抽打而哭出聲來,也不會因為蘇母的咒罵而哭出聲來,她隻會因為那簡單的理解而哭出生來。
整個世界都可以遺棄她,都可以誤會她,她隻是需要一個理解的聲音,她隻需要一個支持的聲音。
“爹……爹……”嘶聲喊著,淚不停。幸好還有你,幸好還有你!
蘇爹輕輕地摸著藍兒的頭,嘴裏是說不出口的歎息。這個可憐的女兒,當時他要是強硬一點,不讓藍兒去迷霧堡就好了!說來說去,也是他這個當爹的錯啊!
兒女若是有罪,做父母的又怎麼能推卸?!
“以後,藍兒的事不準在家裏說了。這件事,就讓它過去!”
蘇爹這話,是衝著蘇母說的,也是衝著已經在一邊站著的紅兒說的。蘇爹雖然平時沉默寡言,可是一家之主的尊嚴,也是不容冒犯的。
“紅兒,扶你娘回房休息去!”
紅兒看著哭得像淚人的藍兒,終究一句安慰的話也沒說,扶著蘇母回房去了。
藍兒知道爹在幫他,心裏的感激,隻能化做一竄竄的熱淚往下流。
蘇爹沉默著,隻是輕撫著藍兒的秀發。
哭吧,哭吧,大聲哭吧,哭出來就好了,哭完了,就把這事忘了,讓雨過天晴吧!
藍兒哭了好久,才終於注意到了蘇爹的異常。
那放在身側的手掌,綁著繃帶,終於入了她的眼,她的心,錯亂地彈跳了好幾下。捧起蘇爹的手,藍兒抬頭,哭啞了的嗓子有些艱澀地發問。
“爹,你的手?”
“哦,沒事!”蘇爹盡量無所謂地笑笑著。“地震的時候房梁掉了下來,砸了,雖然做不了精細的木匠活,但是還能動彈的。”
藍兒的心,再度痛了,痛的好像生生地被什麼給撕裂開了!
地震?!
地震了嗎?
做不了精細的木匠活,不就相當於這隻手廢了嗎?
以後怎麼辦?以後可怎麼辦?!
捧著那雙紮著繃帶的手,藍兒的雙手開始控製不住地顫抖。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豆大的淚珠,在一度地從藍兒的眼眶中蜂擁而出,砸在了那白色的繃帶之上!
不可能有地震的!應該是沒有地震的!應該是沒有的啊!
天哪!
難道是——
天哪!她都做了些什麼啊!
“爹——”
捧著蘇爹的手,藍兒顫抖地低下頭,將自己的淚臉貼在了那一雙受傷的手上,任憑滴滴瑩潤的淚珠滑落。現在是再多的淚,也洗涮不了她的罪,也清除不了她的痛!
那一根根綁著繃帶、微微顫抖的手指,再也不能靈活地雕刻精細的木雕了,再也不能隨意地編織籠筐了……
這一隻對於木匠來說,視若第二生命的手,就這樣毀在了她的手中嗎?
秩序之外……秩序之外……
這該死的秩序之外……她恨呀……恨呀……
“爹……爹……”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你肯定不知道你的女兒對你做了什麼吧?
嗚嗚……
自作孽,不可活……
爹,你知不知,我真的成了孽障了……成了孽障了……
讓這一身的鮮血化做淚流幹,我也不可能原諒自己了!
這把水果刀很鋒利,可以輕易地割破皮膚。
這是藍兒第二次懷著異樣的心思拿起這一把刀。前一次,還是詭計多端地想著利用這把刀放點血;這一刻,隻有一顆蒼涼的心,在銀亮的刀匕上孤單的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