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緩是第一次來龍毅的府邸,心裏緊張的不得了,盡管烤肉的香氣一個勁兒地往鼻子裏鑽,可方才趙風等人就在身旁,他怎麼也放不開手腳,弄得他心裏好像有一百隻小貓爪子在撓。
他見眾人都被那些環首刀吸引得圍攏過去,忙偷偷地走到院中的竹林旁,又左右瞧了一眼,見沒人注意到他,立時狼吞虎咽起來,轉眼間,便將滿滿一盤子烤肉吃的精光,連盤中的一星肉渣都沒放過,最後還意猶未盡地吮著手指。誰想,剛一轉身,卻正撞上阿月驚詫的目光。登時窘的臉紅脖子粗,咬著手指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心裏懊惱得要死,自己怎麼會如此沒有出息,竟讓仙女一般的阿月姑娘,看見自己這番醜態,他恨不得此刻能有個地縫兒鑽進去才好。
阿月本是好心,給他端來一缽茶水,沒想到讓他窘迫如此,心下著實過意不去,便故意咯咯一笑,“原來你也如此愛吃烤肉,頭一次吃的時候,我也像你一樣,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指都吃下去呢。”她又講了幾件自己兒時的糗事,雖然講得很笨拙,但總算看著丁緩臉上有了笑容。
別看丁緩年紀與夏侯蘭相仿,可自幼顛沛流離,對人世間的冷暖遠比阿月和夏侯蘭認識得要深刻多了,阿月的用意,他自是一眼就看穿了,可越是這樣,他就越覺得阿月善解人意,作為校尉大人的小妹能如此體諒一個卑賤的工匠,讓他心裏熱乎乎的。
“校尉大人是好人啊!”
“啊?”阿月不知他怎麼會冒出這麼一句來。
丁緩的目光穿過稀疏的青竹,望著不遠處正在解說的龍毅,感慨萬千:“校尉大人心地善良,手藝也地道,跟我們從來不擺什麼架子,還教會了我們很多東西,工匠營的人都很喜歡他。左伯說他就算不當這個官,將來也是一個大有成就的匠師,能夠名垂青史。”
他見阿月隻是微微一笑,似乎對此不甚在意,唯恐阿月認為他是故意在獻殷勤,連忙誠懇地解釋道:“我真不是在奉承大人,大人是真的好,他把我們這些匠人當人看。以前孫輕隻把我們當作牛馬,幹不完活兒就不給吃飯。為了防止我們逃跑,根本就不讓我們吃飽。有一次我餓極了,就去偷了守衛的半個胡餅,結果剛吃了一口,就被發現了。那些人下手狠極,把我打得死去活來,然後扔進了死牢,要不是校尉大人殺掉孫輕,攻下元氏,我早就沒命了。”
“就為了半塊胡餅?”阿月震驚了。她雖不是什麼官宦人家的千金,可打小被父兄寵愛,根本沒受過丁緩這樣的苦,自然也就想不到半塊胡餅就能決人生死。
“是啊”,丁緩苦澀地笑道:“我的許多同伴都因為一點小事就被打死了,我還算幸運的。本來我打算給大人做奴仆,以報答他的救命之恩。可他不肯,他說每一個人都應該活得有尊嚴,而不能當牛做馬般地苟活著。我當時不懂大人說的什麼意思,但我知道大人想讓我活得更好。後來朝廷不讓大人呆在元氏,我們每一個人想都沒想就跟著過來了,還生怕大人不肯要我們了。”
“再後來,大人給我們匠作營建了南明離火池,我吃完晚飯,洗完第一個熱水澡,換上幹淨的衣服,躺在自己的被窩裏,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這就是大人所說——活得有尊嚴,我頭一次覺得自己活得像個人了……”
阿月聽著丁緩絮絮叨叨的訴說,心裏忽然酸酸的,丁緩的話一下子讓她看到了以前所不曾思考過的事情,她沒有想到龍毅一些看似不起眼的行為,竟會讓丁緩和那些工匠如此感動,不知不覺間,竟聽得呆了。
……
“隻能再造八百把……”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周倉和姚宣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當初定遠軍成軍之時,隻招收了一千六百名士卒,不光是人員的素質,還有兵器裝備的問題。元氏城裏繳獲的武器數量很大,差不多有兩萬各色武器,有戟,有矛,有青銅劍、鐵劍、環首刀、斧頭、木棍、竹槍,凡是能想出來的,幾乎都能見到。最糟糕的是,這些武器經過了多年的征戰,許多鋒刃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損,有的幹脆就是個樣子貨。
龍毅既然選定精兵路線,自然不會讓戰士裝備那些劣質的武器。所以,殘次的武器直接被重新回爐打造成了農具,而那些形製完好,尚堪使用的武器被挑選出來,數量不過才夠裝備四千士卒的,但種類實在是多得令人頭痛。
按照漢軍慣例,普通士卒也會配備弓弩和長短兵器。如果按照這個標準,定遠軍最早成軍後連一千人的全套裝備都湊不齊,這還沒包括甲胄。尤其環首刀的缺口特別大,許多士卒隨身佩帶的還是青銅劍。這種情況在攻取襄國後大為好轉,但也隻是有所改善而已。每次看著士卒們操著五花八門的兵器在校場上訓練,周倉這些將領就很是頭疼。如果能夠整體裝備上龍毅新製的這種環首刀,自然是他們十分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