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毅之所以先前那麼惱火,是因為身為刺奸的夏侯蘭居然被攻擊,這種對軍律極度藐視的行為,必須施以重懲,徹底扼殺,否則今後無論誰擔任刺奸,都無法獲得絕對的權威,軍律早晚會變的廢弛。二來則是他擔心醫護營的女兵受到侵犯,那樣不僅女兵的身心會再次受到重創,也會極大地影響到他建立軍醫係統的設想。
所幸他最擔心的後者並未發生。
至於事件中受到侵害的這些女子,他心中不過略有歉疚,隻要將趙德清等人斬首示眾,也就算是還受害者一個公道了。倒不是他缺乏同情心,實在是亂世中,**婦女、殺人盈野已經成為司空見慣的事情,曆史上連一代才女蔡琰蔡文姬都會被匈奴人擄走,過了十幾年的屈辱生活,更何況普通百姓。
遭受過淩辱的大漢女子多如牛毛,但像眼前女子這般要親自報仇雪恨的,還真是龍毅碰到的第一個,他在暗暗稱奇的同時卻又不免撓頭。
趙德清等人依照軍律斬首已是定局,但由平民苦主親自動手,卻是沒這個先例。麵對女子的請求,龍毅默然,楊鳳等人也是不以為然。
“小女子生無所冀,唯求了此心願,縱死無憾!”那女子匍匐於地,剛烈決絕的語氣令在場之人無不動容。
龍毅心有所感,當下走下土台伸手相攙,“這位姑娘……”話剛出口,他忽然辨認出那女子梳著乃是已婚婦人的椎髻(類似於一休小同學媽媽的發型),連忙改口道,“大嫂請起來說話,凶徒既已逮捕,定會還各位一個公道”。那女子本來死活不肯起身,但她怎敵得過龍毅的力氣,一下子便被托了起來。
二人目光相接,龍毅不知怎的心頭竟是一顫。這女子麵上蒙著一塊絲帕,隻露出一雙攝人心魂的眼眸,那雙眼眸有如墨玉深潭上寒煙鎖籠,透著無盡的淒楚與哀婉,一下子擊中了龍毅心底裏最柔軟的地方,屈辱、悲憤、不甘、仇恨,諸般滋味自心底毫無緣由地噴湧而出,翻騰不息,漸漸融合成一種撕心裂肺的憐憫。
那女子挺直嬌軀,微蹙雙眉,凝望著龍毅,幽幽問道:“若是大人的姊妹遭人侮辱,大人可還會如此冷靜?大人可還會寄希望於他人之手?”
龍毅再次震顫,不過得益於心神的修煉,很快就安定了下來,他不知這女子有何古怪,隻覺得她往那裏一站,無須任何言語,便能令人生出無比強烈的念頭要去保護她。說心裏話,他對女子的膽氣很是欽佩,對於她的問題,他不想欺騙對方,更不想欺騙自己。
“我會親手殺之而後快!”
那女子盈盈一拜,“多謝校尉大人。”
龍毅見夏侯蘭已將救出的十幾個女子帶來,邁步走到趙德清等人的身旁,令親衛搬來幾案、筆墨、竹簡,歎息一聲:“爾等有什麼遺言,盡可寫下來,我會派人送給你們的家人。”
這些士卒隨他北上擊胡,哪一日不是出生入死,即便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沒有死在烏桓人手中,卻要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但軍律就是軍律,不容任何情分。
跪在地上的犯卒聞言大駭,紛紛伏地痛哭。
“大人,我們隻是被趙德清蠱惑,我們一時迷了心竅,但並未做下**之事,請大人開恩啊!”
“是他說,這些都是些……營妓……都是……賤女人,烏桓人動得,我們自然也動得……”
趙雲勃然色變,“劈啪”兩掌便打翻兩個,怒聲斥道:“睜大你們的眼睛,這些都是我們漢家的姐妹,烏桓人都是畜生,你們有此念頭,簡直比畜生還不如……我打死你們……”這些人都是他的部下,有幾個還是趙氏的族人,令他心痛之餘更是羞得無地自容。
他轉過身來,撩衣拜倒在那些神情淒然的女子麵前,誠懇致歉。看到比千石的高官跪倒在自己麵前,女子們又是驚慌又是感動,拽了半天卻無法拽動趙雲,隻好淚流滿麵地跪倒一片,。
“子龍,起來吧,此事你的確罪責難逃,念你軍務繁忙,暫領罰十軍棍。”龍毅知道這個二弟此刻心情沉痛,若是不給他些懲罰,隻怕無法從自責中解脫出來。
“諾,多謝大哥成全!”
“啪……啪……”趙雲為防止親衛們留情,讓夏侯蘭親自行刑。夏侯蘭紅著眼睛,幾乎是打一棍掉一滴淚,趙雲健壯而白皙的後背上隨著軍棍的落下暴起一片一片的血花,觸目驚心。夏侯蘭心如刀絞,二哥這十軍棍分明是代自己受難,自己身為刺奸,如果早一步製止罪行的發生,何至於讓如此多的人受苦,說到底還是自己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