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亮,隻能照亮兩步之內的空間,前麵的密道隻是漆黑一團。太平道的密道挖得很有水準,雖然封閉了這麼久,但隻有股子淡淡的潮濕味道,也沒有憋悶的感覺,顯然有通氣孔的存在。隨著進入密道的士卒越來越多,火把的數量不斷增多,地道裏慢慢亮堂起來。
雖然龍毅已經是第二次走這條密道,但上一次是在昏迷的情況下,乍一進洞,竟然有種極其陌生的感覺。
而負責帶路的廖平顯然對洞內也並不熟悉,好在他手中有一張還算詳盡的地圖,再有楊鳳在一旁指點,倒是一直沒有繞彎路。圖是臨北上時,龍毅特意向蘭香要的,當時他隻是隱約感到常山之行可能會用到這條密道,但沒想到居然它會成為此戰的關鍵。令他更沒想到的是,楊鳳居然是這條密道的修建者之一。
密道岔路不多,距離卻不短,走了差不多兩柱香的時間,才到達此次的目的地——元氏的府庫。當年黃巾軍占據常山郡後,便在元氏的府庫下麵挖出一個很大的密室和一條密道,用來儲藏從冀州各地收集來的財物,而負責此事的就是楊鳳。當黃巾在冀州節節失敗、元氏被放棄的時候,人們的目光都跟隨著張角兄弟跑去了廣宗和下曲陽,誰也沒有想到大部分財物其實都原封不動地呆在元氏的地下。
如今密室裏財物都已用的幹幹淨淨,不然張媚也不會急著去開掘中岩山的寶藏。密室一共三間,每一間大概都有三、四十平米的樣子,裝財物是足夠了,可要想容納三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卒,就顯得過於擁擠了,所以許多士卒都停留在密道裏。這些人裏有兩百是龍毅的親衛,另一百則是楊鳳的部下,雙方的紀律都不錯,一直都保持著沉默。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髡頭的烏桓人,老老實實地擠在一個角落裏,連頭都不敢抬。
在草原上,部族間的戰鬥並不少見,戰敗一方自動成為戰勝方的奴隸,這已經成為一種慣例,而且蘇仆延的部眾原本就屬於歸化的胡人,所以這些烏桓人投降起來倒也沒什麼心理負擔。古篤死後,留在蘇仆延身邊的幾百部眾肯定會被蘇仆延吞並掉。這些人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孩子很快就要被當作戰利品一樣賞賜給蘇仆延的部眾,就心頭滴血。在抱月穀休整的時候,有個懂些漢話的烏桓百長便主動向龍毅宣誓效忠,希望借助龍毅的力量將自己的家人救回,所以這次龍毅便帶了幾十個來,有了他們的幫助,這些天的伏擊戰成功率明顯提高很多。
龍毅發現,他雖然接受不了漢奸的存在,但是對烏奸卻一點都不排斥,甚至越多越好。隻要他們足夠忠誠,他不介意把他們編入定遠軍的序列,享受與定遠軍士卒一樣的待遇,這也算是民族融合的進程。
不過這一點,下麵的士卒卻並不怎麼領會。龍毅的手下還好,頂多不搭理他們。楊鳳的手下就完全不同,在得知楊鳳差一點死在烏桓人手裏,還有那麼多兄弟都被烏桓人殺死,射向這幾個烏桓降卒的目光,比刀子還犀利,要不是楊鳳反複叮嚀,他們恨不得一刀子就把他們捅了。
這幾個烏桓士卒也不傻,始終不敢遠離龍毅,對於龍毅所交代的任務,總是竭盡全力地去完成,唯恐不如他的意。
“明遠,你到底怎麼打算的,到了這兒,也該給我交個底兒了吧!”楊鳳將龍毅拉到一邊,小聲問道。事實上,龍毅對斬首行動一直守口如瓶,隻字未提。楊鳳雖然猜出龍毅會使用這條密道,肯豁出性命陪龍毅發瘋,但這麼糊裏糊塗的,心裏實在是不踏實。
龍毅沉吟了一下,緩緩道:“原先我是打算像媚娘一樣,深夜潛到郡守府,再驟然發難,可是據龍五……”,他指了指烏桓人中長得最為清秀的那個,“他的族人傳回來的消息,蘇仆延那個土鱉睡不慣我們的床榻,所以在後園裏搭了一座軍帳,周圍很空曠,防守力量也不弱……所以行動仍在掌燈時分,不過可能需要烏桓人來打頭陣,否則我們可能還未接近,就已經被發現了。”
龍毅口中的龍五,就是那個會說漢話的烏桓人,他原先的名字叫做什麼狼嘴裏最鋒利的牙,說起來一長串也很繞口,龍毅嫌麻煩,便給他取了個名字叫龍五,其他凡是宣誓效忠的烏桓人都以此為例,變成了龍六、龍七……一直到龍四十一。龍五的整體形象雖然很威猛,但臉上有些線條還算柔和,尤其那個鼻子很秀氣,皮膚也沒有烏桓人那麼粗糙,應該算得上是烏桓人中的小白臉。據他自己講,他的母親是被擄去的漢女,從小便偷偷叫他說漢話,所以他很希望能加入漢軍,希望有一天能夠讓母親返回故土,實現落葉歸根的夙願。
“他們……”楊鳳狐疑地瞧著那些烏桓人,“可信麼?”
“反正這次就是一次豪賭,運氣好,咱們就能殺死蘇仆延全身而退,運氣不好,大不了全都玩兒完。”
“真的是賭啊……”雖然事先有所預料,楊鳳還是有些失望,他總希望張媚看好的人能給他更多的驚喜,不過看龍毅那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根本不像是在敷衍自己,不由得有些後悔,早知道如此,還不如自己一個人來,何苦搭上那一百兄弟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