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這是你們偽造的……”烏豹手捧書信嘶聲大吼,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栗著,一連後退了三四步才定住身子。他打心裏一萬個不相信,但信尾“漢保塞烏桓率眾候”的大印以及那鳥型的花押,卻令他不得不信,這的確是蘇仆延的手筆。烏豹一下子覺得天都要塌了,我們在冀州殺死了那麼多漢人,現在投降漢軍,這跟自殺有什麼分別?
文醜歪著頭聽完龍十七的翻譯,輕蔑的一笑,“不相信?你愛信不信”,他用手一指山穀中沾滿了烏桓人鮮血的石頭和柴草,盛氣淩人地說道,“有種你就接著打,等我們砸累了,一把火就讓你們變成黑炭,如果那時候你還活著,某家再來斬你的黑頭。”他在龍十七肩頭上一拍,“我們走!”
烏豹望著文醜大搖大擺離開的囂張背影,心頭恨極。文醜不光帶來了蘇仆延的勸降信,還帶來了四顆人頭,那是被擋在山穀外的烏桓人中最勇猛的四個百長,如果他們都死了,說明山穀外的烏桓人也完了。困在穀中的烏桓人現在還剩下七百人,可敵人卻沒什麼損傷,就像文醜所說,漢軍隻需要繼續往下扔石頭,自己這支人馬最後也難逃一死。他很想像個勇士一樣戰死,可身邊的士兵卻早已眼神空洞,毫無戰意。
罷了,蘇仆延大人都降了,我還能怎麼樣?
“我投降!”喊完這一句,烏豹仰天大吼,淚流滿麵,烏桓士卒隻呆了片刻便發出一聲震天的歡呼。
剛剛沿著碎石爬上山口的文醜登時大喜。
就在夕陽落山的那一瞬間,喧囂了一天的無名山穀終於重歸寂靜,淡淡的薄霧中仍然飄蕩著濃重的血腥氣味兒。
別看文醜麵對烏豹時囂張得不可一世,給人的感覺好像是漢軍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已經殲滅了穀外的烏桓人,同時攻占了元氏,逼迫蘇仆延投降,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
山穀外的烏桓鐵騎戰鬥力之強,遠遠超過了龍毅等人的想象,與古篤那個部隊相比更是不可同日而語。在遇襲之後,不僅未出現大規模的潰敗,反而自發地組織起來,十人一組,百人為一隊,先利用受傷的戰馬群衝垮定遠軍的步陣,隨後便發起了一次極為成功的反衝鋒。
顏良率領的步曲雖拚死抵抗,但在烏桓騎兵的猛烈衝擊下,幾乎全軍覆沒,顏良本人也受了重傷。趙雲舍命衝入敵陣,一連挑殺對方三名百長,才堪堪穩住陣腳,於毒見勢不妙,又派來了五百援軍,此後雙方進行了將近兩個時辰的肉搏戰,戰況極為慘烈。
在龍毅帶著兩輛弩車加入戰鬥後,勝利的天平才終於倒向了漢軍一方。楊鳳斬下最後一個烏桓人的頭顱之時,前後在此設伏圍殲的將近一千五百名士卒,能夠拿得起武器的僅剩三分之一,而且個個帶傷。
這個結果令龍毅心疼得直落淚,一千朝夕相處的定遠軍戰士打得就剩下三百出頭,這還包括了所有幸存的親衛,趙雲的騎軍基本上打光了,顏良的傷雖沒有性命危險,可沒幾個月根本恢複不過來。倒是顏良看得開,躺在擔架上安慰龍毅,“大人,打仗哪有不死人,不負傷的,我顏虎頭這麼多年,總算是為國盡忠了一回,值了!”
軍帳裏的人眼圈都紅了,心裏堵得難受。
“明遠……”裹著重重繃帶的楊鳳拍拍龍毅的肩頭,想要安慰兩句,自己的淚卻先淌了下來,他的五百援軍折損大半,而絕大部分傷兵都永遠失去了再上戰場的資格。算起來,這裏倒是他的損失最大。
龍毅深吸了一口氣,用袖子抹了抹眼睛,苦笑道:“我們雖然勝了,可代價……實在是……大了些。”
“這還算大,我們用三千人,拚掉了五千多烏桓騎兵,還活捉了蘇仆延。說起來,我們是占了大便宜才對”,於毒見眾人情緒有些低落,好心想鼓舞一下士氣,卻沒想到話一出口,就招來了眾怒。一雙雙凶狠的眼神,唰的一下將他瞪得不寒而栗,再不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