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迎著阿丁想要拍死我的眼神,一本正經地為這桌子上這個可憐的“孩子”辯護。
它還沒來得及麵世,就麵臨夭折危機。
阿丁的態度越發咄咄逼人:“什麼叫做低俗小說?你以為你自己寫的東西就高級?你以為出版是件容易的事兒?我告訴你,不管什麼內容的書,隻要有人花錢看,隻要能賣得出去,隻要能給我們出版社帶來利潤,它就是一本好書!現在社會不一樣了,流行什麼,你就得寫什麼!讀者不買賬,你寫的東西就是一堆垃圾!像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人,一輩子也出不了書!”
我的手指緊緊捏著稿子的一角,這本原本可以交換我未來幾個月的房租和生活費的“巨作”,現在在阿丁的嘴裏竟然變成了一堆“垃圾”。
這種感覺真是難受極了,就像自己的孩子被批批評得一無是處,體無完膚。
我的心裏剛才還抱有一點希望的火苗,就在這一瞬間徹底化為灰燼。
我臉色冰冷,站起身來,拿起那本小心翼翼嗬護了一路卻一眼都沒被看的稿子,緊緊攥在手裏。
我憋了半天的火氣終於爆發了:“你愛怎麼著就怎麼著吧,這稿子老娘不出了!”
說完,我把花了三十八塊錢買的拿鐵一飲而盡,付了自己的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從咖啡廳走出來,魔都烏雲漫步的天陰沉得像是隨時都會爆發,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我立刻迷失在了魔都擁擠的人潮裏,好像連自己都找不到自己了。
幾千塊錢的房租和生活費……
生活的壓力不過是暫時離我而去,從咖啡廳裏走出來的那一刻,這一切就像早已在門口等著我的老朋友,再度壓在了我的肩上。
來時的輕快心情消失殆盡,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自己的雙腿像灌了鉛,似乎一步路也走不動了。我忽然感覺好累好累,好想找個地方躺下來。
魔都是個多雨的城市,低窪出還殘留著昨天的積水。
找個城市到處都是西裝革履的男人和踩著高跟鞋飛奔的女人,他們有著不同的職業不同的身份,臉上卻寫著相同的麻木。
魔都本地人享受著這個城市因告訴發展而帶來的各種福利——動輒數百萬的拆遷補貼和各種政府津貼,他們用這些錢的利息雇傭廉價的外地人,為他們工作,為他們賣命,為他們蓋起一座座高樓和大廈。
我漫無目的地走在這座城市,還沒有從剛才的悲劇中緩過神來,有一輛悲劇發生了——
一輛飛馳而過的蘭博基尼激起一片壯觀的水花,三百六十度立體環繞地濺了我一身。
我的“巨作”立刻揚揚灑灑地飛了一地……